蔚藍色的大海中央,飄着一口巨大的鐵鍋。鐵鍋鍋口耷拉着一對羽翼淩亂的翅膀,仿佛是一隻被塞進鍋裡精疲力竭的大鵝。
這是秦山。
她被卡普揍得渾身發麻,一路摔下懸崖。
然而此處懸崖的地勢落差比想象中要更加要命,恐怕最後她連個全屍都留不住。中間她想要攀住峭壁上突出的石塊,可惜沒有哪塊石頭能夠在她的體重和下落速度中幸存。
秦山不想就這麼摔死,她不希望自己變成崖底一團支離破碎的血肉,最後隻有食腐的秃鹫為她料理後事。
能來到這個世界上已是萬幸,就算是死,她也不想隻作為一個無名小卒而死去。
她突然覺得自己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恍惚間,後背撕裂般的疼痛。她咬牙蜷縮起身體,拱起脊骨。
褐色的羽毛連着皮肉從她身體上剝落,她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一切都結束了嗎?她摔死了?
可是好痛啊。
如果已經死掉了,為什麼還如此痛呢?
新生的羽翼撕裂血肉,如雨後新芽般突破表皮冒出來。浸滿鮮血和粘液的翅膀勉力張開,卻也沒能實現它飛翔的本能。
然而有這一點點的緩沖,已經足夠了。
摔落在谷底的秦山,在大腦的一陣陣轟鳴中,暈眩過去。
後來下雨了,零星的雨珠落在她幹裂的吻部。
幾百年來,這座幹旱的荒島上沒有落下過半滴雨,甚至連烏雲也不曾遮住過分毫的烈日。
可是反常的雨滴仍是落下來了,谷底的秦山終于睜開了眼睛,看到頭頂那片小小的陰雲。
她咳出喉嚨裡的血沫,伸出舌頭去接那細細的雨。
她還活着。
……
秦山在這崖底躺了半個月,餓的發瘋。
新生的羽翼收不回去,像兩根頑固的木刺一般紮在她的後背上,一邊摔下來的時候折斷了,另一邊也不怎麼聽她使喚。
有盤旋的秃鹫在她頭頂放肆地吵架,它們在争奪秦山尾巴上的皮肉。
下一秒,猙獰的尖牙穿透了其中一隻的身軀,餘下的秃鹫在受驚中一哄而散。
秦山一伸脖子,将那雜毛秃鹫吞進肚裡。
……還沒輪到你們給我送終呢。
海軍以為她死了,已經離開了這座島。于是勉強恢複行動力的秦山得以慢吞吞地在峽谷的裂縫間爬行。
她再次造訪了那幫食人族,吞掉了他們的所有儲備肉幹。
她努力說服自己,那些隻是土撥鼠和蜥蜴的肉。
她嘗試恢複人型,但那對翅膀依舊收不回來。其中一邊折斷了,如果不找正經醫生進行骨骼複位,恐怕她的翅膀以後就再也飛不起來了。
于是秦山順手帶走了食人族的那口大鐵鍋。
這麼重的東西還能載着她漂浮在海面上,真是一種奇迹。
……
秦山暈乎乎躺在鍋裡,将自己的命運交給海浪。
她還是很擅長在困境中給自己找些樂子的。
比如她試圖用中學的物理知識來對這口鐵鍋進行受力分析。
哦,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裡出現了半分鐘就消失了,因為她高中物理才三十多分。
牛頓他老人家,到底管不管這異世界呢?
很快她開始對着翅膀發愁,自己是不是該找獸醫正骨呢?
治人的醫生,會對鳥類的翅膀有研究嗎?
雖然她也算不上什麼鳥類就是了。
不知在海上漂了多少天,秦山終于餓出幻覺了。
她看見海面上有一隻大蛋糕。
好吧,那隻是一艘被裝飾成粉紅色點心外型的海盜船。
定定神,看清船頭那道身影的時候,秦山知道幸運女神還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她努力露出一個最燦爛的笑:“嗨,老公!”
船頭的卡塔庫栗目不斜視,甚至讓棋子士兵準備轉彎。
“老公!老公你等等我!别走啊親愛的,人家快死了诶……”
秦山如同打了雞血般振作起來,雙臂瘋狂劃水試圖讓這口破鐵鍋追上船的速度。最後她猙獰着面孔,憑着那半邊還能撲騰的翅膀,像隻被拔了尾巴的公雞一樣竄天而起。
不過她沒控制好力道,直接把腦袋撞到船帆上了,手忙腳亂地掙開船帆,滾落到甲闆上。她一手撩起亂糟糟的頭發,沖着卡塔庫栗三兄弟露出十六顆大白牙……其實是十五顆,有一顆被卡普揍掉了還沒長出來。
大福和歐文兩兄弟雙手抱胸,奇怪地打量着這個狼狽的蠢貨。
“你有沒有覺得這家夥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