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栖很早就知道。
早在被石闆選中為王的時候他便知道,自己會墜劍。
他需要墜劍,然後栖身于石闆,直到将其交給另一個人。
當他接受石闆饋贈,獲得因果律這一能力的時候,他就成為了因果之力的一環,乃至他的氏族,整個天之群島的國民,也全都成為了因果的一環。
他必須成為最後一任的王。
他曾為此憤憤不平,不甘,可是——
在真正看到那個命運裡定好的白銀與無色之王的時候,心裡卻什麼想法也沒有了。
盡管那隻是一個空蕩蕩的記号,而非一個純粹的人。
神木栖找遍了整個世界都沒能找到那個記号,幾乎都要誤以為自己是看錯了,直到三年前的那一天,他在培育室裡找到了剛出世的未來的白銀與無色之王。
哪怕是按照時間,當他被選為王,肩負起使命的時候,他也才三歲。
不過是個孩子,卻要同樣肩負起沉重的負擔。
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也許是收到了神明的指示,神木栖的心靈被觸動了。
他抱起了那個孩子,為他取名鶴見,并私下偷偷的撫養他。
而就在這一天,命運給了他新的指示,也就是在三年後的現在墜劍的指示。
如果他反抗因果,就會被因果所吞噬。
然而,如果他按照因果去做,這個孩子将會面臨慘烈的未來。
夢見能夠預知未來,選擇未來,是命運的旁觀者,他們會向特定的人透露未來,并借此試圖改變未來,并且,在某些世界線中确實能夠得以改變未來,因而才生成了這些世界線。
但是對于因果律來說,在“看見”的這一刹那,他就變成了現實。
因為會有這樣的未來,所以才會看見。
又或者,因為被看見了,所以才會有着這樣的未來。
但,這正是為了補全這份因果神木栖才會“看見”,不論是他親自“看見”,還是經由旁人的傳達。
“不,香取小姐,我并不知道你将要告知我的内容,但我認為這件事一定非常重要,也許和我們正在讨論的事情有着極為重要的關聯。”
神木栖鄭重的看着她,“請務必說給我聽。”
香取夢見被這種态度鎮了一下,連忙回禮,這才将内容描述出來:“我看見——”
——
【刺目的太陽墜落下來。
不,不是太陽,是高懸在天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帶着金色的光輝墜落下來。
不詳的紅光尾随其後倒灌而下,像是為劍身披上了紅色的羽衣,由上至下,一層層加深。
這金紅色逐漸侵染融合的光亮所到之處,山河倒轉,川澤逆流,世間的一切都奔潰瓦解、湮滅,直至整個世界坍塌、死去。
僅在滿天星辰中餘留下一小朵蘑菇雲。
無聲的,震撼的。
卻振聾發聩。
而在那,卻隐約有着兩條交織的線,向前蜿蜒開去,一條似有若無卻無限向前宕開去,一條一段存在一段隐沒,明滅不定,看不到前路。】
——
香取夢見愧疚的低下頭,因為她隻是夢見了,卻完全無法理解這段景象的意義。
神木栖并沒有說别的話,反而像是轉開話茬一樣問她:“你有看到過這個孩子嗎?”
淺井讓将投影放到大屏幕上。
王廷大廳,一排排站着的孩子們中間,隊伍偏後的位置,一個淺黑發色,穿着純白色學院制服,肩膀上趴着狐狸的男孩被圈了出來,放大了。
畫面裡男孩偏着頭,淡金色的眸子正好看着那隻狐狸。
但在被放大的這一刹那,他的頭卻突然再次偏了偏,視線正好對準香取夢見,又很快移開,像是一個巧合。
“啊,這個孩子。”香取夢見一時不知道怎麼說。
“你見過了?”神木栖說,但并沒有什麼疑問的意思在。
香取夢見解釋到:“剛剛來的路上見到過,今天是參觀日。”
“沒有别的了嗎?”在香取夢見搖頭後,神木栖沉默了一下,“啊——能再跟我講”
但神木栖卻突然頓住了,像是魔怔一樣呢喃出聲“金色在前麼”。
他的音量太小,香取夢見沒聽清,但再問的時候,神木栖已經神色如常了。
他甚至淺笑着:“沒什麼,隻是突然覺得輕快了很多呢。”
夢見隻能存活于夢境之中,隻能在夢境中發揮力量。
夢見行走于萬千的夢境之中,在這超越了時間和空間的領域中分辨着自己想要接觸的夢,通過渡夢的能力進入他人的夢境,再通過這樣的夢見去窺探未來的一角,也就是說,夢見占蔔的是“未來的可能性”,是無數世界中千變萬化的命運的集合,每一個夢都是未來的一角,除非所有的夢境都崩潰,隻留下一個,那個夢才會指向必然。
能讓“香取夢見”打開盒子,并且在“命運”和“因果律”的眷顧下表明其存在,那也就說明了,這就是必然的結果。
他會墜劍。
并且先于災難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