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無不被吓破了膽,有人說這村子已經是鬼村了,惡靈不殺光他們每一個人是不會罷休的。
先是丢雞丢鴨,再是家用物什平白消失,最後就要輪到人了。甚至還有人傳言,鐵匠夫妻已經被殺了,說的有鼻子有眼,仿佛親眼所見。
沒有人反駁。
為了活命,年輕力壯的都要離開這裡。
三叔公聽到消息的時候,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他對鬼神心存敬畏,但是像他這樣半截埋黃土的人,讓他離開故土,去另一個地方,簡直比叫他死還難受。
他自己不想走,也阻撓年輕人離開這裡。
年輕人走了,誰給他養老?
他是楊家村的族長,他有這樣的權力,搬出祖宗家法阻攔他們。
然而,生死面前,誰人管你是什麼人,各人心中都有算計,肚裡門兒清。
一個人的威嚴,一旦有人開始挑釁反抗,就會有利益相同的擁護者。
管理了村子幾十年,說一不二的三叔公就這麼被村裡人從族長的位置推了下來。
三叔公心知大勢已去,留不住年輕人,他便想法子留老年人。
如此,被留下的老年人,有和三叔公一樣的,不願離開生活了一輩子的楊家村的,也有被不孝兒女借機丢下的。
聽到這,李恩義不自覺冷笑出聲,長輩刻薄寡恩,小輩不孝。還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是誰在笑?二娃子是你嗎?”不得不說,三叔公雖然腿腳不行,這眼睛和耳朵是真好使。
李恩義裝作剛剛過來的樣子,答應道:“男太太,我是來問一聲,熱水燒好了,茶葉在哪?”
正說着話,一人自前頭屋進來,“呦呵呵”的喊了聲,“可算是見着活人了!”目光一掃,先看見了李恩義,眼前一亮。
窮鄉僻壤走一遭,娃兒見過不少,像這樣漂亮的卻少見,職業習慣,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李恩義看到他,呼吸也跟着頓了頓,他先前還擔心楊家村遭了這麼大變故,會傳出去,人伢子不會再過來。
男人長了一張倒三角臉,秃頭。頗有特色的長相,叫人印象深刻。
三叔公是認識他的,擺擺手說:“你們怎麼才來?都走啦,都走了!”
男人尋問怎麼回事。
三叔公不想将這裡鬧鬼的事說出去,隻道:“窮鄉僻壤的,活不下去了,年輕人都去山外頭奔活路了。”
男人并不信這話,可與他不相幹的事,也懶得打聽,拍了下大.腿,“叔,你看我這來一趟也不容易……”他說着話眼睛瞄向站在一邊的李恩義。
三叔公轉過頭:“二娃子還不去沏茶,傻站着幹什麼!”
李恩義無法,隻能轉回後院。
他大概也能猜到三叔公的想法,無非是村裡的年輕人都走了,隻留下幾個能喘氣的老人。
半截黃土埋身的人,大都不怕死。但老而不死身體智力退化就需要人照顧。
三叔公話說的好聽,覺得他可憐将他領回家,開門第一件事,還不是讓他燒水沏茶。
李恩義生怕出現變故,看着擱在鍋沿的茶碗,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随意一揮。
頃刻間,稀裡嘩啦,驚的前屋說話的人都往後院跑。
*
李恩義遂了心願,被三角臉買走了。
買走之前還被三叔公追着打,好在李恩義不像小時候那麼傻不拉幾的不敢動不敢跑,三叔公的拐棍打過來,也隻抽到了衣角,還有三角臉護着。
三角臉想轉手将他賣個好價錢,自不能讓他被打壞了。
李恩義還要裝模作樣的不肯走,哭哭啼啼。
三叔公正氣頭上,哪管他死活,他越不想被賣,他越要賣他呢。
上輩子,李恩義隻賣了半袋苞米。
這輩子居然還賣了個上好的價錢,三叔公收了五百個銅錢,樂得龇開了一嘴大黃牙。
果然,但凡是人,就沒有不愛錢的。即便,這窮荒地方,有錢也不見得能花出去。
三角臉的牛車上還坐着兩個女童,一個十幾歲,一個五六歲,眼睛哭腫了,臉也花了。
李恩義幹嚎了兩嗓子,上了車後就不哭了。
三角臉逼叨着:“這村子鬼氣森森的,趕緊走!晦氣”
同行的人看一眼李恩義,有些驚訝:“這小子長的一張小少爺臉,家裡人肯賣?”
“撿到寶了,”三角臉美滋滋,又瞄到李恩義赤着一雙腳,砸吧砸吧嘴:“就是手腳太粗了,養一陣子,定能賣個大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