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隻有聞溪知,她此話真真含義。
而雖有聞溪話在,婢女們手中動作還是放快了些,不過一刻鐘嫁衣便已穿好。
再次穿上這身嫁衣,聞溪心頭很是平靜。
她記得那一次穿,很是沉重,又有些忐忑緊張,平日裡張揚好動的人,好似連路都不會走了。
眼下,她看着銅鏡裡的自己,頭戴鳳冠,柳眉微染,朱唇着紅,與平日裡不太一樣,好像什麼都變了,又好像什麼都變。
“小溪。”外頭,傳來聞昭的聲音。
聞溪擡眼看去。
聞昭面容好像比昨日更憔悴了,身上的白衣更是顯得她單薄。
“阿姐既是病了,便好好休息。”
“今日是小溪大婚,阿姐總是要來看看的。”
仔細瞧着聞溪面容,聞昭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不由得攥緊了拳頭,想開口,卻是抿了抿唇,走至聞溪身前,上下打量她。
“阿姐有話說?”聞溪眼眸湧上不明笑意。
像是看透一切的打量。
聞昭打開貼身婢女手中的匣子,彎唇道:“這條金項圈我找菩提寺的主持開過光,可保平安順遂的,我們小溪可要一直平平安安才好。”
聞昭說着便将裡面的金項圈拿起,然後為聞溪戴上,上面的銀鈴互相觸碰,叮當作響,這是聞溪最喜歡的。
聞溪撇了一眼,問:“阿姐那日去菩提寺就是為了這個嗎?”
“不止呢。”聞昭道:“我還為阿爹阿兄求了平安。”
提起阿爹阿兄,聞昭笑容深了些:“想必再過一會,阿爹就該到了。”
聞溪不語,隻是偏眸看向外面,不知阿爹那邊如何了。
“小溪。”聞昭輕咳一聲:“阿姐便不送你出府了。”
“我知道的。”
知道?聞昭一愣,一時不明聞溪這話?她知道是什麼意思?
鞭炮鑼鼓聲又此起彼伏。
“小姐,我們該出府了。”喜婆催促道。
紅蓋頭垂下,遮住聞溪在那一刻徹底沉下去的雙眸。
“那便出府吧。”
*
越往前,鑼鼓聲越重。
這次随之而來的還有一道如清風般的嗓音,似涼又柔:“多謝。”
聞溪腳步微頓一瞬便又擡起,府中忙碌,正是因此,無人發現,往日從不離她身的兩個貼身婢女不在她身側。
“新娘子出來了。”
府外,不知是誰高喊一句,衆人紛紛看向聞溪。
紅色嫁衣上鑲着無數金銀,在縷縷陽光照耀下熠熠閃爍,有人驚歎有人被刺的眯了眯眼。
謝觀清也擡眼看去,聞溪正朝他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來,他看不清聞溪面容,隻瞧見她嬌小的身體撐起這沉重又美麗的嫁衣,一步一步間透着高貴典雅,旁人的驚呼,是在歎不必看面容,便知蓋頭裡的人極美。
他眼底神色多樣,莫名其妙的,心頭竟然劃過一絲漣漪,不禁想,這樣的嫁衣穿在身上,她會不會累。
聞溪下至最後一層階梯,輕輕擡眸,前方就是坐在黑馬之上的謝觀清,隔着紅蓋頭,她隐約能看清他的模樣,四目相對,好像溫柔的如這藍天白雲,可也不過這一刻罷了,隻要時機一到,這溫柔便會消失,然後變得殘忍可怕。
耳畔是謝觀清含笑的聲音,半分沒有高位者的姿态,語聲溫柔又平易近人:“今日我與小溪大婚,大家都可入我國師府共同吃酒。”
聞言,百姓之中紛紛發出歡呼。
謝觀清以前落魄時當過乞丐,他最厭惡的就是旁人提他的以前,更是打心底裡看不上百姓,如今這般,不過是為了籠絡百姓。
這麼多年,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聞溪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支撐謝觀清僞裝至今的。
上一世,他的确成功,是民之所向。
但今生,她的回來,便是要撕開這人虛僞面容。
民心?
呵。
聞溪一把掀開紅蓋頭,雖仰頭,面容卻是居高臨下的,她冷笑出聲:“誰說我今日要嫁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