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在餐廳裡奏響輕快曲調,隔間環境能夠保證客人隐私,姚父将點單平闆遞給冉啾啾:“您說想吃牛排,我就選了這家,平時預定都要等十來天,我和股東有點交情,臨時幫我插了個隊。”
姚父還想推薦菜品,就見冉啾啾沒扒拉幾下,就在招牌牛排份數上戳戳戳,輪到姚父點單時,被數量十五份驚得縮出雙下巴。
不知怎的,姚詩想起伊甸園裡八隻死不瞑目的炸雞。
難道……不是因為她?
沒多久,姚詩的預感就成真了。
姚家父女呆若木雞地看着牛排們以各種姿态從盤中飛向四面八方,等冉啾啾終于面不改色地東拼西湊填飽肚子,姚父面前的意面還沒動一口。
“先吃。”冉啾啾淡定道。
“哦哦,好的。”
姚父恍惚地把食物扒進肚子,又等面色怪異的服務員收拾完,才在冉啾啾的示意下把玉佩從檀木盒裡取出。
冉啾啾将服務員送來的小白碟推到他面前:“血。”
姚詩回憶起鐘原割破手用鮮血放出厲鬼的畫面,突然打了個寒蟬:“那……那豈不是爸爸每次想見我,都要流那麼多血?”
冉啾啾毫不客氣丢給她一個不滿的眼神:“那種劣質術法,也配和我比?”
姚詩雙手合十,連聲道歉。冉啾啾倒是被她提醒,補充到:“隻要一點。”
于是原本對準掌心的刀尖被姚父轉向指腹。
在來餐廳前,因就差臨門一腳,姚父反而不那麼急了,可現在,當冉啾啾沾染鮮血繪寫,姚父眼底浮起熱淚。
他的女兒啊,花朵一般的寶貝凋謝在那年夏天,幸得命運憐惜,讓他們能再次相逢。
白皙指尖下的猩紅血液乖巧綻放,在玉佩周邊肆意遊走,一筆一劃像是被人銘刻進骨子裡,熟練流暢。
姚詩隐約辨認出冉啾啾畫的是法陣,可想要仔細觀摩時,奇異的眩暈感一湧而上。
奇怪,鬼也會生病嗎?
“别看。”冉啾啾說。
姚詩立即收回探長的脖子,視線一轉,正好對上姚父布滿血絲的雙眼。
她虛虛将手搭在姚父捏緊成拳的手背上,俏皮道:“爸爸,以後惹你生氣可打不着我了。”
姚父忍不住咧嘴:“瞎說什麼?我動過你的手?”
即使在兩人為了鐘原鬧得最厲害時,姚父也沒有碰她一根手指。
冉啾啾手腕微轉,最後一筆收尾。
明燈下的猩紅法陣折射出詭異光斑,忽地岩漿般詭異湧動後極速變幻,眨眼間紋路輪廓便由矩形轉化成圓狀,最後像是被什麼牽引似的朝中心玉佩蜿蜒遊動。
如果老闆看見這一幕,恐怕被駭得說不出話。
玄門法陣多用來施咒或煉器,大多由朱砂或血液繪制,也有天賦高人能直接就地取材,比如刻在摩良寺主殿地磚的淨化陣。
目的不同,法陣自然也不同,且過程繁瑣複雜,容錯率更是低到發指。
如果冉啾啾僅僅是鮮血繪陣,那沒什麼稀奇,可問題是……這陣是活的。
——簡直像有自己的意識!
捏着筆絞盡腦汁寫答案,和讓筆自己寫答案,中間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
姚家父女不懂玄術,卻也覺得這一幕十分厲害。
姚詩屏住呼吸看着玉佩漸漸将血液吸收,卻沒有丁點變化,就連那兩條裂都安然無恙。
幾乎在同一時間,姚詩感到身體裡湧上一陣奇異的感覺,像是有什麼在四肢百骸凝成形。
冉啾啾用紙巾擦了擦手:【借由你們父女血緣讓姚詩與玉佩連接,以後她能自由出現,而不是像鐘原那個智障還要自殘。】
姚詩忙不疊送上彩虹屁:“就該讓那古董店老闆看看,您和那些阿貓阿狗不是一個等級的。”
冉啾啾享受了兩秒,懶聲說:“遺物。”
姚父将包裡的東西拿出,将筆、連衣裙、課本、發繩整齊地排列在桌上。
“您之前隻說需要小詩的遺物,沒具體指什麼,我就都帶了些。”
“随便。”冉啾啾随意瞟了眼,“就這個吧。”
冉啾啾從課本上接連撕下好幾張,捏着筆在滿是筆記的書頁上行雲流水,另一隻手在屏幕上靈活彈點,姚父一時看呆了。
【這符能把養魂帶來的負面損耗轉嫁過來,多給你畫幾張,每年更換一次,如果因為意外損毀了,要立即換掉。】
冉啾啾像是給病患開藥方的老中醫,邊寫方子邊叮囑,一心二用得十分熟練。
這招曾被同行嫉妒地面目扭曲,他們制符時哪個不是全神貫注,生怕出現丁點差錯,到她這可好,就算磕着瓜子都沒影響。
【不管什麼時候,隻要戴着玉就必須戴上它,如果你想活久點就記清楚了。】
姚詩從古董店老闆那兒知道普通人養魂的厲害,慎重點頭:“好,我會時刻盯着爸爸的。”
繁瑣曲折的紋路成形,冉啾啾又不帶停頓地畫下一張。
【戴上玉之後,你就隻能看見姚詩一隻鬼了,避免惹上麻煩,倒是不用避諱你們相處交談,我煉進玉裡的法陣還可以驅逐其他靠近你們的鬼魂。】
姚父小心翼翼地将符與玉佩收好,準備回去就打個不鏽鋼鍊子把這兩樣挂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