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父:?
碰瓷?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試探:“小詩?是你打的人?”
姚詩也是一臉懵逼地看着剛才飛踹過去的右腿,扭頭呆呆地問:“天師?是你嗎?”
冉啾啾回給她一個懶洋洋的哈欠。
察覺到腿又有自己的想法,姚詩慌得不行:“等等!我沒打過人!”
太暴力了!她從小到大都是乖乖女,連吵架都沒過幾次!
“哦,現在會了。”冉啾啾散漫地說。
姚詩對着鐘原拳打腳踢,力氣大的都不像個女孩,鐘原沙袋似的在地上翻滾爬動,到後面連哀嚎的力氣都沒有。
看得姚父又解氣又心驚肉跳:“慢點!輕點!别把自己打壞了!”
起初姚詩還心慌,可暴力實在太能讓人宣洩了,當内心的痛苦、憎惡和後悔翻湧而上時,姚詩已經分不清落下的拳腳是不是真被控制。
鐘原有氣無力的呻口今在靜谧空曠的停車場放大,或許是神志不清,藏在心底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反正……你也死了,人死不能複生,可我還活着啊,幫幫怎麼了?”
姚詩恨得眼淚都冒出來。
恨鐘原禽獸不如,也恨自己瞎眼落到這般地步。
被、操控的身體下手更重了,似乎也承載了施咒者心中的情緒。
最後一腳踩在鐘原青腫的臉上,鞋底用力碾壓。
昏迷的那刻,鐘原聽到冉啾啾仿佛淬了冰的聲音。
“我等着你死的那天。”她說,“記得,一定要心懷怨恨成為厲鬼,才好落在我手裡。”
***
鐘原帶着傷連滾帶爬回到偏僻破舊的出租屋,把門鎖上,又神經質地推些桌椅堵在門口。
就算這樣他也沒辦法安心。
姚詩是不是跟來了?是不是在看着他?
她現在能碰到他了!會不會突然扭斷他的頭?
鐘原神經質地躲進廁所,不停地戰栗。
忽然響起的鈴聲吓得他瘋似的尖叫,好一會才平息下來。
是高利貸催債的電話,利滾利,他現在欠的錢已經夠在南城郊區買套房了。
鐘原等對面挂斷後,突然想到了什麼,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撥出電話。
一接通,鐘原便急道:“晏大師!求您再幫我一次!”
那邊背景很吵,晏宏文應該是在酒吧玩樂,可一開口就聽出他的不悅:“你還有臉求我?剛我姐告訴我楊元的契約斷了!你他媽搞什麼?!”
鐘原被他的怒氣吓得哆嗦:“姚詩找到個高人幫她,楊哥魂飛魄散了。”
晏宏文也猜到了,就楊元那膽子哪夠背叛晏家,應該是踢到鐵闆了:“是誰?”
“就……就一個女孩,二十歲吧。”鐘原簡單描繪了下那人的外貌。
他對玄門不了解,自然不知道冉啾啾對付楊哥的術法有多麼駭人聽聞,便沒想到刻意去提。
同樣,晏宏文也隻以為是碰到了哪路高人把厲鬼收了,這事再正常不過。
“你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晏宏文氣笑了。
鐘原含糊嗯了聲,又迫不及待道,“晏大師,您賣我一張陰陽符吧!”
有了這張符,他就能看見鬼,至少能幫他躲開姚詩。
晏宏文啞然一瞬,直接大笑:“陰陽眼是天生的,普通人确實能借陰陽符開眼,那東西可是天價,還有時效,開符後頂多撐個一年。”
“沒關系,錢我可以再……”
晏宏文嘲諷打斷:“你也配用?”
“我們晏家曆代家主都是天縱奇才,陰陽符就是出自第三任師祖之手,”晏宏文語氣裡滿是自豪,“後來經曆朝代更疊,手劄被毀,會的人也在兵禍中死完了,隻剩下一堆成品,這可不是照着畫就能弄出來的玩意,到現在晏家手裡也沒剩多少,用一張少一張。”
鐘原聽得絕望。
“能讓我們晏家拿出陰陽符交易的人,富貴強權少一樣都不行。”晏宏文呸了口,“你看看你的德行?配嗎?要不是我那天喝多了,連楊元都不會借給你。”
電話被幹淨利落挂斷了,鐘原凝固在牆角,整夜沒合眼。
一想到自己死定了,就忍不住怨恨姚詩、姚父、晏宏文、醫生……所有确診後遇到的人。
可怨恨到一半,他又想起冉啾啾說的那句話。
“我不能變成厲鬼……她不會放過我的……”
廁所門忽然被踹開。
“狗崽子會躲啊,”沖進來的壯漢一把捋住他頭發,像拖畜生樣往外拖,“以為躲到這裡就不用還錢了?”
“——啊啊啊!!!”
***
“這是什麼?”姚詩探頭。
姚父粗糙的手背被畫上彎繞繁瑣的符文。
“陰陽符。”冉啾啾蓋好馬克筆,丢進出資五塊錢的姚父懷裡。
姚父任由筆滾落在地,呆愣地看着姚詩。
姚詩做鬼後頭次與姚父四目相對,一時有些拘謹。
“有話回去說,”冷漠無情冉啾啾打斷父女相逢,朝姚父攤開手,“手機。”
姚父忙遞給她,視線依舊離不開姚詩。
【普通人是泥做的,玄門人是水做的,這道陰陽符能讓泥暫時變成水。】
姚詩:?
紅樓夢典故還能這樣用?
姚父抓住重點,心一下提起來:“暫時?意思是會失效?”
笑話,她冉啾啾的陰陽符永遠不會失效——除非故意做手腳。
冉啾啾莫名其妙擡眼:【不然呢?馬克筆又不是紋身,你不洗手洗澡嗎?】
姚父:“……”
姚父決定從今往後把手包住,再不占一滴水。
姚詩忽然啊了聲,和姚父說完她和冉啾啾的交易,苦惱道:“每分鐘255塊,等馬克筆自己消失?一天下來就三十多萬,爸爸現在沒有這麼多錢。”
差點忘了這出的冉啾啾:“……”
冉啾啾嘴角繃起冷酷的弧度:【一分錢都不能少。】
姚詩咬着下唇,幾秒就做出決定:“那您等等!一個……最多兩個小時,我和爸爸說會話就讓他把陰陽符擦掉!”
冉啾啾依然超冷酷:【那就打欠條,人活着總能還清。】
她又善良地補充:【不算你們利息。】
姚詩怎麼忍心讓爸爸負債累累?下定決心控制時間。
可姚父畢竟在社會上打滾摸爬多年,他瞅着冉啾啾的神情,有點不确定自己是否産生錯覺。
他琢磨一番,說到:“您救了我和小詩,實在沒有欠恩人錢的道理,我在南城一共有三套房産,還有些投資,等我賣了錢全部給您,或者直接轉到您名下也行。”
不說别的,光那三套房産在寸土寸金的南城也千萬打底。
姚詩錯愕:“爸爸!你想做什麼?”
姚父擡手想像以前那樣揉揉姚詩的發頂,手卻從她耳畔直接穿過,眼底閃過痛苦。
“我想一直看着小詩,”姚父對冉啾啾說,“傾家蕩産也沒關系,隻希望以後這些錢用完了,您能給我點周轉的時間,我每個月的收入能讓我們相處一兩天,到時候會按時轉給您。”
姚詩慌亂的阻攔被冉啾啾無視,她歪頭看了會姚父:【姚詩不是厲鬼,沒辦法靠煞氣維持存在,而鬼魂停留人世的每一天都是在消耗自己,不去轉生的話遲早有天會煙消雲散,否則這世界早亂套了。】
姚父沉默許久,沒有問姚詩最多能停留多久。
那是他的女兒,咳嗽一聲都會讓他心疼。
“小詩,”姚父忽然說到,“哪有成日防賊的道理?你隻是運氣不好碰上壞人,以後……”
他哽咽了一下,“下輩子會有人保護你的。”
姚父想起出生時被他捧在手心、哭聲哇哇的小嬰兒。
不稀罕你成為人中龍鳳,隻願你一生平安喜樂。
怎麼就這麼難呢?
“你要擦亮眼睛,可别錯過他了。”
姚詩泣不成聲。
姚父抹去眼淚,勉強冷靜下來:“那我這些錢能為小詩做什麼呢?可以讓她投胎到好人家嗎?或者讓她下輩子無病無災。”
冉啾啾黑亮的眸子凝在姚父臉上,指腹摩挲玉戒好一會,才開始打字。
速度很慢,還删删改改,透着幾分心不甘情不願,好似在做什麼血本無歸的買賣。
姚詩覺得她的表情有點似曾相識。
好像之前報價二百五一分鐘的時候也是這樣。
【除了你現在住的這套房子,其他全賣了,能力範圍内能借多少是多少,然後拿着錢和姚詩的遺物到南城醫院門口來找我。】
【在那之前,注意别亂和鬼對視,小心被纏上。】
姚父松口氣,完全沒有丁點即将傾家蕩産的模樣,為了穩妥又加了句:“如果到時候錢不夠,還是無病無災重要點。”
正準備道謝,被最後條信息錘得腦袋一懵。
【回去你們好好商量,看姚詩願不願意陪你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