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死?
姚詩茫然地望向鐘原,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聽懂了嗎?”冉啾啾看鐘原的目光像是在看一隻陰溝裡的蟑螂,“要我說得再清楚些嗎?”
對卡頓的語速忍耐到極限,冉啾啾朝徐嘉榮攤開手掌,後者這時候出奇地機靈,十分乖巧地拿出手機。
【玄門通陰陽,卻隻有一個術法能夠插手活人命,陰損到我提起都惡心,】冉啾啾落在屏幕上的指尖都帶着冷意,【隻要找到與自己同月同日生的成年人,與他們有了正向的因果緣分,就把他們的魂魄打碎提煉,引到自己身上。】
【那些混賬東西還把這些人稱作“靈藥”。】
“靈藥?”姚詩毛骨悚然,“人……怎麼能稱作藥呢?”
【取自“嫦娥應悔偷靈藥”。】冉啾啾冷笑,姣好面容被寒霜覆蓋,【然而不管“靈藥”原本可以活多久,一天也好,一百年也好,最終也隻能續十年壽命。】
一個青春洋溢的花季少女在某些人眼裡是什麼?
答案不言而喻。
姚詩聽懂的瞬間,淚流滿面。
車邊上,楊哥被鐘原的話逗笑了。
楊哥是姚詩死後才來到鐘原身邊的,鐘原為了活命事無巨細地坦白。
“引過去?憑你?之前我問你為什麼不把人弄暈了等日子,你怕觸發人間法律進局子,說得你一定能成似的,”楊哥笑地十分誇張。
“現在人家成了鬼,天天跟在他爹身邊,連理都沒理你,還信誓旦旦地說她肯定放不下你來看看你,哈哈!可真不像你說的愛你如命。”
鐘原被他笑地難堪。
“說到底還是你沒用,要是能讓我現身的時間久些,直接把她抓給晏宏文,還能順帶殺了他爹,”楊哥想到姚詩的樣貌,猥瑣地笑道,“早知道一場空,你還不如睡了她,得不到十年壽命,至少能快活幾晚上,裝什麼正人君子?”
徐嘉榮正聽得心驚膽戰,耳邊驟然一靜,回神隻見冉啾啾收回手,嘴型在念叨……什麼不宜?
“以他們父女的關系,我真把人碰了她肯定會露馬腳,到時候嚴防死守我哪還有機會見姚詩?”
鐘原攢滿一肚子的憋屈和怨憤終于找到了宣洩口,也找到了能在楊哥面前挺直背脊的方法。
“那個蠢東西,談個戀愛都瞞不住!我去她家那麼多次,體貼賣慘都試過了,為什麼就不跟我走?守在那瘸子身邊幹嘛?!我的命難道不重要嗎?!”
過往的美好被揭開,露出下面猙獰醜陋的真相,一如鐘原在光影下扭曲的面孔。
冉啾啾見時候差不多,将姚詩恢複鬼身。
她阖着眼,心如死灰的模樣看得徐嘉榮難過極了,可同時又害怕地後退兩步,目不轉睛地看着姚詩。
徐嘉榮死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在流浪,懂得了不少。
比如知道——當怨恨這類負面情緒到達某一阈值時,像他們這種無害的鬼魂會變成兇魂厲鬼。
同樣,冉啾啾也正平靜地觀察姚詩。
可當姚詩睜開眼時,眼裡依舊黑白分明。
冉啾啾的詫異不比徐嘉榮少:【你不怨恨嗎?】
她都計劃好如果姚詩快變成厲鬼,就把姚父拎過來在她眼前遛遛。
“我有什麼臉怨恨?是我眼瞎被他蒙騙,害得爸爸老無所依,怪不得别人。”
姚詩擦着止不住的淚,“你這教訓給得對,雖然我下輩子不會記得,但……謝謝你。”
冉啾啾不悅地眯起眼:【我讨厭受害者有罪論。】
姚詩正想說話,被突然發作的姚父打斷了。
“——爸爸?!”
一個父親能忍到現在已經極限了。
姚父無法察覺厲鬼的存在,卻從鐘原的話語中聽出真相——這王八蛋接近姚詩是為了要她命!
鐘原還在罵咧,忽地看見楊哥露出看好戲的神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身後的姚父一拳打中臉,整個人倒向車門。
姚父按住他,拳拳到肉。
曉得單親家庭的普遍問題,姚父格外注重姚詩的心理教育,怕她毫無防人之心,也怕她因缺失母愛性格乖張,等小心翼翼熬過叛逆期,姚詩成了衆人眼裡别人家的孩子。
姚父提了幾年的心終于落下,在知道鐘原的存在前,都沒對她講過句重話。
姚詩死後,姚父有時會恨自己為什麼那麼寵她,要是兇一點嚴厲點,女兒就不會被騙了。
是的,姚父從一開始反對姚詩和鐘原的理由,就是認定鐘原是騙子。
否則有哪個正常人會朝能當自己女兒的孩子下手?
所以哪怕姚詩再三保證鐘原的人品,又或者鐘原在姚詩死後表現地情深不已,姚父的看法都堅定不移。
現在一切得到驗證,姚父卻沒有丁點得意。
“小詩那麼相信你!畜生!!我打死你!還我女兒!!!”
每一下都充滿了憤怒憎恨以及痛苦。
鐘原被打出火氣,知道姚父得知真相,索性破罐子破摔:“該是你把姚詩還給我才對!你搞清楚!她是和你在高速上出車禍死的!是你害死的她!”
被戳中傷疤,姚父恍神了一瞬,鐘原趁機把他踹開,吐了口血沫:“我哪是害她?!我是在自救!自救有錯嗎?!”
這話就是楊哥聽了都忍不住砸吧下嘴。
姚父翻身爬起,沖上去和鐘原撕打。
鐘原被疾病侵蝕的身體當然鬥不過姚父,但是他有幫手:“楊哥!救救我!”
那楊哥幸災樂禍:“你可想好,我下手這家夥就死定了,到時候警察追究起來你解釋得清嗎?”
鐘原猶豫了。
等以後他用姚詩成功續命,總不能跟警察盯上。
可當姚父掐住他脖子,似乎不管不顧想要立馬弄死他,鐘原慌了,在姚父掌下艱難地點頭。
本就焦急不已的姚詩瞬間慌了:“天師!求求你救我爸爸!”
【我可不白幹,得加錢。】冉啾啾哼了聲,毫無良心地坐地起價,【等會和你爸磕唠時,一分鐘255塊,算是把收拾這倆垃圾的酬勞攤在裡面。】
徐嘉榮接過冉啾啾遞來的手機,感動極了。
沒想到天師還記得他倆的約定!真是個好人……
下一秒,感動不已的徐嘉榮被楊哥驟然大漲的煞氣吓到,條件反射扭頭就跑。
沒想到有鬼敢越她貨而毫無防備的冉啾啾:“?”
許久沒殺人的楊哥笑得猙獰,枯枝般的利爪向姚父脖頸抓去。
姚父看不見,隻覺得一陣刺骨涼意鎖在喉間。
可楊哥期待的血液四濺沒能出現。
楊哥驚愕看着無法再向前一寸的手,仿佛它不再受自己控制。
做鬼多年,自然能認出這基本的玄門術法。
可同樣,尋常人哪有本事定住晏家養出的厲鬼?
“哪裡來的瘋狗,敢在我眼皮下咬人。”
聲音滞澀輕緩,楊哥偏頭看去。
冉啾啾雙手悠哉地抄進防曬衣口袋,踩着明黃小闆鞋朝他們走來,腳步節奏比在超市還悠閑散漫。
面容昳麗如畫,泛起的一絲不悅讓畫中人變得鮮活。
她像是才經曆了陰溝翻船,現在正打算遷怒無辜。
楊哥的手還定格在半空,他心中警惕,面上卻挂起套近乎地笑意,絲毫不見面對鐘原的不可一世。
“請問是哪家大師?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這是在幫晏家辦事,還請行個方便。”
他在晏字上加了重音。
冉啾啾懶懶地眨了下眼。
“沒規矩,跪下。”
楊哥像是被踢折了腿,雙膝控制不住砸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