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這是我家!要出去住,也是他們一家出去,我還懷着孕呢,”李麗摸着肚子,越想越委屈,紅了眼眶,捶自己丈夫一拳,“你爸太偏心了,好東西都拿給了你二姑一家。”
李麗想要真絲紗蚊帳好久了,終于看到公公拿回來一頂,以為公公會給她這個孕婦用,結果等了兩天,被告知已經送出去了。
婆婆跟她解釋,她二姑家那個被狼叼走的小丫頭回來了,在山裡待了三年,遭了不少罪,公公心裡惦記,草原蚊子又厲害,沒個蚊帳睡不了。
“她在山裡能睡,回家還睡不了,小小年紀就多矯情,長大還不上天?”李麗就不明白了,草原那一家怪胎就算了,公公婆婆咋也有毛病,林可叮一賠錢貨,将來早晚嫁人,便宜别家,他們這麼寵着做什麼?
她一來,她就得騰地方,偏不,倒要看看這個狼孩是有三頭還是六臂?
“去把兒子給我叫進來。”下午狼孩就要來了,李麗哪還能睡得着午覺,先教兒子待客之道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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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氣不錯,日頭雖然還是大,但時有微風吹過,帶走了趕路積攢的疲憊。
在家屬院大門口下車後,門衛室做完登記,一幹人等往裡走,林可叮趴在她阿布的肩頭上,打量周遭,随處可見的白楊樹,一排排将整個大院籠罩在一片清涼下。
林靜秋姐妹出嫁前,一直住在家屬院,路上碰到不少熟人打招呼,都在說好久沒見着她了。
看到巴圖爾抱着的林可叮,以為是倆口子新添的閨女,替她高興,走出來就好了。
“就是我閨女,小叮當。”林靜秋不避諱地介紹。
所有人大感震驚,被狼叼走了還能找回來,讓狼群養了三年,不知道會不會咬人?
好奇得緊,但一想到林靜秋的脾氣像她哥,也就沒人敢多嘴問一句,不過小姑娘看着倒是蠻乖的。
穿過一條幽靜的小道時,格日樂興奮跳起來,拉林可叮的小手,“妹妹!快看,好多金子!”
道路兩邊種滿了白楊,每一棵都長得高大挺拔,層層疊嶂的枝葉蔓過來,形成一條很長的樹廊。
午後的夏日透過零星的樹縫灑在地上,微風拂過,星光閃耀,确實像河流裡泛着亮的金沙。
林可叮從巴圖爾身上下來,兄妹倆手牽手地往前跑,手臂張開,迎着風,迎着光。
林靜秋三人笑眯眯地站在後面看着他們。
突然一聲巨響從前方不遠的樓房區傳來,那片專供部隊當官的家屬居住,南邊另外還有一片平房。
巴圖爾反應最快,沖上去抱起林可叮,拍拍她,安撫:“小叮當不怕,阿布在呢。”
林可叮抱住他的脖子,“阿布,我沒事。”
林靜月和林靜秋也走上去,她往樓房區看了眼,“聽聲音是從大哥家附近傳來的,該不是小橙子在家炸二踢腳吧?”
“在家玩炸藥?比格日樂還皮!”巴圖爾見過小橙子一回,不過那會兒他還在月子裡,皺皺巴巴像一隻小猴子,就這點印象了,沒想到長大皮成了竄天猴。
“真要那樣,他爺爺還不得打爛他屁股,”林靜月說到這,雀躍地抱走林可叮,點點她的小鼻子,“小叮當,小姨帶你看好戲去。”
“借過一下!借過一下!”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少年騎着一輛二八杠,突然從樹廊那頭的轉彎處拐進來,他個頭算是同齡小孩裡拔尖的了,但這年頭的二八杠稱得上龐然大物,成年女同志騎都不好控制,更别說半大的孩子。
隻見他站在腳踏上,一隻腿從前面的橫杠裡伸過去,騎得搖搖晃晃,看樣子随時可能摔地上。
小少年并不在意,甚至邊騎邊往後看,一路蛇形走位而來。
林可叮在很多年後,再次和他見面,腦子裡浮出的就是這個場景,從樹蔭小道另一端騎車而來的少年,閃爍的陽光搖晃在他幹淨的臉上,他的笑,比夏陽還要滾燙。
擦肩而過,小少年也注意到了林可叮,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世上居然真會有人的眼睛像水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