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琅等回了皇宮,另有人也回了他已許久未回的地方,一間布置古樸雅緻的室内,一人的身影立在屋中,他的身影仿佛被窗外透進的光,拉得很長很長。
他的腳邊落下面具,三色的仿佛“流動”的油彩,之後是蜿蜿蜒蜒的細長白綢,然後走動間是素灰的衣服,外袍落下,身後伺候着的女婢立時将手中衣服小心翼翼的捧着上前給人穿上。
衣服粉白,領口、衣袖、肩背處皆繡着宛如遊動的金線。寬展的大袖,穿在人身上如鶴展翅。
身後侍女們的目光漸漸瞧得癡了,那人走動幾步,往前,一根簪子随意扔在地上,如瀑的長發流水般瀉下來,在光下泛着流流的光彩,幾欲曳地。
那人大步往前走,身後侍女們立時跟上,叽叽切切的在後道:“公子,公子,還有配穗未戴呢……”
“公子……”
幾人在後喳喳:“公子終于回來了,好久未見公子了。”
“可以瞧公子的舞姿了!”
“可以再聽公子唱曲兒了!”
“不知這次公子會不會露面呢,令那些凡塵俗子們三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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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進入仲夏,南方以及東部諸屬國将入大齊朝上貢,衆國來朝,有文化、貿易以及國制等諸多方面的交流。
大齊朝疆域遼闊,太祖時期曾有許多藩屬國,前兩朝國勢尚可,今朝前期内憂外患,邊防摩擦不斷,有些藩屬國見大齊朝勢弱便宣布脫離臣屬,并依附幾個敵國制造了幾次邊境戰亂。
所幸最後都穩住了局勢,自太子冊立以後,大齊朝改革吏治,整頓民生,國内憂患漸少,邊防也逐漸穩定,雖偶爾仍有摩擦,幾大敵國也依然在側,但大齊朝國力在愈漸強盛。
此次來朝的諸屬國,他們不止帶了貢品,還有許多國都領了其朝的世家子孫或學子,想與大齊朝交流以及學習。
大齊朝的文化繼承漢地幾千年累積,是許多臣屬國想學習的。
此次朝貢會皇帝安排由七皇子負責,鴻胪寺輔助,七皇子當盡心竭力。
這事隻給東宮報了一下,太子府并未有任何異議,隻道七皇子辦的妥當。
本次貢朝會時長四日,有朝會,之後在皇城的西苑,舉辦三日文賞遊獵稱“夏遊會”,大齊朝除了臣子,一些世家子弟也可參與,與外朝諸人“交流”,發揚大齊朝國威。
朝會晏琅沒有參加,之後的設宴在太和門廣場,烏泱泱的一片人,熱鬧無比,宴會與玩樂在一處,是入貢國準備的當地特色表演:黑皮膚的歌姬扭着腰打鼓、卷發白皮膚的高大男子表演刀劍排陣、矮個子的小兵穿盔甲舞刀……不一而足。
之後在西苑,開始更熱鬧的活動。
四品及以上官員的家眷都能到來,一些世家小姐與公子也皆來參會。
周邊高木林立,火紅的黃栌樹穿插在綠樹中圍出了這塊寬敞的場地,杏黃的帳棚搭着供人站坐休息。
明黃的傘蓋下,金龍椅處的位置是大齊朝皇帝,不過皇帝陛下此時還未至,皇後幾年前薨逝,至今未立皇後。
龍座下首左右是貴妃及幾位皇子的位置,太子在左首第一位。
階下右側是朝臣,左側為藩屬國座帳,再往後便是世家及朝臣女眷。
晏琅在右側第三個帳子,她見到她的父皇終于姗姗到來。
父皇肩頭停了一隻玲珑的鹦鹉,青綠色的毛羽,白色的長喙。
父皇最近似乎又喜歡上鹦鹉了,一直喜歡的還有白鶴。
他坐在上首,看衆人,而晏琅此時也在觀察衆人。
大齊朝的臣子們三三兩兩或坐或站在一處,晏琅瞧見有一位大人,被排斥在衆人之外,這人就是之前“好心辦了壞事”的張存。
他圓圓的腦袋略微垂着,有點垂頭喪氣的模樣,但晏琅聽說張存之前“生病”在家中修養了幾日,之後沒有皇子再“親近”他,加上衆臣的排擠,張大人的日子不太好過,但他之後卻不知是心裡有怨憤還是如何,依然如之前一般,“恪盡職守”的參禦狀,且不分派系,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皇帝見他說的是實情,未徇私,張大人便仍然在朝堂上立着,不過今日,皇帝言了幾句之後,或許是見下方的張大人着實有點“可憐”,便讓他為這場夏遊會賦詩一首做開場,張大人瞪大小豆眼,抖擻精神,然後到皇帝面前果真賦詩一首。
他全篇以陛下對衆人的鼓勵與殷切期盼為切入點,其中一句“回望白雲生翠巘,歸來紅葉滿征衣”便表達了皇上對衆子弟的鼓勵,期盼他們狩獵歸來,皆神采飛揚。
張大人,原來還是有才的,衆人恍然發現。
之後陛下稱贊了張大人,還有最後一個儀式便開始正式活動。
這個儀式是“射彩”。
凡有比試的皇家活動,開場前最後一個儀式都是射彩,即抛穿戴着彩花綢的白鳥到半空中,由武藝高強者擡箭而射,射中彩花,彩花會在半空中蹦出長長的彩綢與絹帶絹花,然後灑落半空,讨個好彩頭。
被抛到半空中的鳥兒一般一至三隻,需要同時射穿,且不能傷到鳥兒,這才是好彩頭。
陛下眼瞅大家,他道:“有沒有哪位愛卿想展現下技藝?”
在座的大都是文臣,以往有射彩活動皆是陛下身邊的禁衛動手。
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皆鴉雀無聲,此時陛下身邊的一位太監上前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皇帝眼一亮,他道:“聽說鎮北大将軍的小公子回京侍奉祖母,如此,小公子可願露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