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話也足夠讓父子倆恍然大悟,靳延松了口氣,摸摸鼻子,他真不知道有這麼多講究。他們在部隊曬着了,為了解暑,都是直接用水往臉上身上潑的。
他也沒在乎過自己的膚色,不過沈意歡皮膚瑩白如玉,靳延也覺得黑了确實可惜。
不用靳希文說,他自己起了身,也上了二樓。劉志遠還坐在練功房呢,看見他來,指了指卧室。
靳延對着他點點頭,“樓下有冰棒和汽水。”看人下了樓,才往卧室走。
卧室門沒關,沈意歡坐在梳妝台前,面前擺着一個小罐子,正在往臉上塗罐子裡的東西。
靳延敲了敲門,清清嗓子,“我能進來嗎?”
沈意歡的手微頓,點了點頭。她心情不好,又有剛剛的事,這會兒就更不想說話。
靳延則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他過去的二十七年裡,确實沒有哄女孩子的經驗。他媽媽性格溫柔,大概也會有脾氣,但從來不對着靳延。
他當慣了小霸王,爺爺家那邊規矩多,他就不去。姥爺家的孩子又都是散養的,唯一的表妹被養成了皮猴,每次見着靳延還勾肩搭背呢。
所以,面對長得嬌嬌軟軟,實際上卻總是會對着他伸爪子的沈意歡,靳延實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但也不能就這樣盯着人背影看啊,靳延沒忘記自己是來哄人的。他試探着開口,“不好意思啊。”
這話顯然有用,鏡子裡的姑娘雖然還沒回頭,但動作已經緩和了些,靳延也就沒那麼緊張了。
“這麼曬,你說你出門幹嘛。”話音剛落,靳延就知道又完了。
因為沈意歡雖然終于回頭了,但明顯是氣鼓鼓的、甚至更生氣了,飽滿的唇都抿成了一根直線,眼眶也紅了。
靳延看着她越來越紅的眼尾,吓出了一腦門的汗,老天爺,又咋了。
他下意識從凳子上倏地站了起來,特别标準的軍姿那種,開始的時候語氣很急切,後半段則是有些割裂的溫和,“你别哭呀。”
沈意歡側頭,一句話也不說。她覺得委屈,如果不是因為和靳延不熟,又想着人今天為自己忙了一早上,她又怎麼會大中午出門。
外面那麼曬,連樹也和她作對,從靳家去供銷社的路上,一點陰涼都沒有,她結結實實曬了十分鐘。
作為芭蕾舞演員,沈意歡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她之所以有堪稱完美的容貌和身材,除了有天生的原因在,更有她十年如一日的自我管理。
可聽聽靳延說的什麼呀,沈意歡用紙巾按在眼下,将淚水截斷,她臉上還塗着藥膏。
這是她爸爸特意從一個老中醫那裡買的,除了曬後修複的,還有其他市面上沒有的帶有功能性的藥膏,雖然叫藥膏,但是卻是專門給沈意歡護膚用的。
見她這樣,靳延也覺得有點難受。這算什麼事呀。
他特意為了人空了一個周末,算上昨天,隻和沈意歡見了兩面,兩次卻都把人惹哭了。
他的腦袋飛速轉着,此刻那些在休息時從戰友們嘴裡聽見的閑談起了作用,他眼睛一亮。
靳延舔舔唇,試探着開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太陽這麼曬,以後就不要為了這個出門了。”
他偏頭去看沈意歡,語速很慢,随時準備着停止,“剛剛我也是看你臉都曬紅了,想着幫你降降溫...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這樣對你皮膚不好。”
好,手已經放下來了,也沒哭了,靳延舒口氣,甚至無師自通起來,“謝謝你的冰棒和汽水,太及時了,我和小劉正想吃點冰的。”
事實上靳延一口沒吃、一口沒喝,但看沈意歡的肩膀已經軟了下來,他頗覺被鼓勵到了。
“不過以後這麼曬的話你還是别出門了,想吃的話就給我說,我不在家就讓小劉跑腿。”本來覺得會很難啟齒的話越來越順。
“我才不吃這些。”沈意歡吸吸鼻子,抿抿唇,雖然已經轉過了頭,但因為覺得尴尬還垂着眼,不好意思和靳延對視。
她看着靳延垂着褲縫邊的手,手指修長,指甲修理得圓潤又幹淨,看着就很舒心。
她的反應讓靳延覺得很有趣,有種少年時期解題的感覺、也有些像小時候和小夥伴去探險。
你說的每一句話,對方都會做出相應的反應。但現在顯然還沒通關,靳延摸摸下巴。
可惜他的經驗實在匮乏,又害怕适得其反,隻能平穩收尾,“沒事,别的要跑腿的活也都行。”
“嗯。”沈意歡的反應果然很平淡,她從不缺跑腿的人,就像剛剛的方衛國一群人,都是聽說她今天要搬家專門趕着過來當苦力的。
靳延有點遺憾,咂咂嘴,還沒把人哄笑呢。那麼漂亮的眼睛,就應該蘊着笑意才對啊。
等下次一定要把她哄笑,靳延心裡莫名出現了這個念頭。
這會兒的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好勝心在作祟,但等他一次又一次追着人哄還發現自己樂在其中以後。
他才驚覺,從那個盈着藥香的午後起,他就已經心甘情願地給自己找了個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