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無話。
咚的一聲悶響,雷納德一腳踢翻一個地錐。
這一下過于重,池明澈悚然看向他,雷納德目光不偏不斜,像盯着一塊惡瘡:“姓林的,我真不知道池勳怎麼能養出你這種東西,讓你在這裡空口白牙?”
這一聲驚得周遭的雪片都在顫,卻沒有驚動林聿淵,林聿淵隻是目光平淡地在他臉上滑過,連個停留也沒有。
“陳家怎麼了?礙着你的勢了是吧?”雷納德攥着拳頭,“講講良心,這四年如果沒有老陳……”
雷納德牙都快咬碎了,林聿淵卻依然毫無觸動,隻是一錯不錯地注視着池明澈。
“我沒有在向你解釋。”
雷納德被他一噎,眼神愈發狠厲,手裡不住摩挲着沉重的傘柄,像是在掂量能不能把林聿淵這混賬直接打死,腳下已經有點實的雪面發出細微的咔嚓聲。
林聿淵絲毫未動,沒有一點受到威脅該有的反應——縱橫的創口為他織就了一身刀槍不入的盔甲,不是随便什麼旁人都能再找到地方下刀的。
兩人隔着不到一臂的距離僵持,黑傘上積的雪沫在顫抖中滑落,簌簌的一大片,像是戲劇要換幕。
雷納德盯着林聿淵,林聿淵看着池明澈。
池明澈恍若未覺,不說話不動,僵硬得像鏽在雪幕上一樣。
“小澈?”林聿淵耐不住叫他。
“嗯……”池明澈晃了晃,倏地回神,“你也不用向我解釋什麼。”
林聿淵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聲音艱澀:“不是的,要解釋的。”
那片刻他甚至顧不上在一旁瞠目結舌的雷納德,臉面也沒有很重要,他隻記得“反正不會更糟了”。
池明澈被握得一激靈,拷在他手腕上的這雙手很涼,細細密密地抖。
花藤無刺,懸亭無着。
感同身受的不隻一個人,池明澈包着他冰涼的骨節,緩慢地不怎麼堅定地挪開,每個動作都在對抗習慣。
明知道不該,林聿淵還是下意識碰了碰手心潮濕的紗布,心裡不由自主地一動。
——他就像這将要長好的傷口,絲絲縷縷的癢在疼痛裡生長,給點好臉色就冒頭,并且會持續好久。
不想愈合也不會真正愈合。
“明尼阿波利斯,四年前你就去過吧?”池明澈終于還是忍不住問。
林聿淵不怎麼聚焦的眼底浮上淡淡的疑慮。
“算了。”池明澈端詳他,看不出僞裝,也不敢确定真實。
“算了,真的。”
虛化的花白背景,垂落的衣擺,林聿淵的一雙黑瞳沉在眼眶裡,在沒有血色的臉上愈發沉肅,隐約有微弱的光黯淡下去。
紙牌搭起的人形終于是搖搖欲墜。
幾個人在外面站得時間太長,引來躍躍欲試的媒體,窦知辰的聲音從門裡撲出來:“小池,接人進來再聊啊,你到底是有多如隔三秋。”
池明澈腳步一僵,警告地看向他。
窦知辰像顆活力四射的導彈,彈在他身上,挂着不動了,後面跟着表情不怎麼贊同的沈折楓。
窦知辰跟林聿淵打招呼:“喲林總,小池這麼不會打傘啊,您這都濕透了。”
池明澈:“……閉嘴。”
窦知辰笑得蔫壞:“不讓說啊,成呗。”
什麼意思?
林聿淵像個生鏽的機器人,一頓一頓地轉過頭去,怕轉得太快吓跑什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