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大小姐回來啦，這幾年不着家，一回來帶了不少朋友啊。”

帶着些方言口音的女人聲音越來越近，正在幫忙拿碗筷的楊承宣一轉頭就看到廚房門口進來了一個短發中年女人。

正和陳娉婷一起坐在土竈前燒火的步若站起身，喊了女人一聲：“舅媽。”

女人臉上帶着笑，說出話卻不太友好：“出去幾年出息了，看不上我們這些窮親戚了，平時逢年過節電話都不打一個，難為你還記得我這個舅媽。”

“我不是……”步若很尴尬想解釋什麼，最終也沒說出口。

這位舅媽自然也不是要來聽解釋的，她先開鍋蓋看了一眼，見鍋裡煮着兩大塊臘肉和好幾節香腸，臉色變得很不好看。

“媽，還是你疼外孫女，這以後還不知道肉從哪裡來，家裡就剩了這 一點存貨都給煮了。前兩天大寶和小寶饞肉想吃兩口，我們都沒舍得給。這鬼日子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糧食是吃一點少一點，難呐！”

舅媽的語氣抑揚頓挫，表演的好極了，沒有直說别給他們這群外來的煮肉，卻字字都在指責老太太自作主張。

老太太年紀雖大，身闆還算硬朗，耳不聾眼不花，聽見兒媳婦的話不敢直接怼回去，隻是好聲好氣地說道：“今年家裡不是還養了兩頭豬沒有宰，我還養了雞鴨……”

“媽，這外面都亂成一團了，你那兩頭豬一家好幾口人，能吃多久啊？兩個小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家裡的男人又要幹活又要巡邏，都需要營養！”

舅媽想想就後悔，早知道會這樣，當初老太太要養豬就不該說她，要是多養幾頭就好了！

當着一群客人的面說這些，老太太臉上有些挂不住，人老了反而會更脆弱，像個小孩一樣很容易覺得難過和委屈。

步若看着外婆拿着鍋鏟手足無措的模樣，心裡又急又氣，偏偏是自己導緻的這種情況，她夾在中間不知如何是好。

陳家人很少接觸這種牙尖嘴利的農村婦女，尴尬地面面相觑。

換做是末世前，哪裡會有人因為兩塊肉讓他們難堪，就算用山珍海味招待，他們都不一定給面子吃。

陳銳澤看見祖孫倆唯唯諾諾的可憐模樣有點心疼，以前隻需要用錢就能擺平，現在他幾乎一無所有，根本幫不上忙，隻能默默看向楊承宣，讓這位隊長拿主意。

楊承宣沒有讓他失望，放下手裡的碗筷走上前，臉上還帶着禮貌的微笑：“您就是若若一直提到的舅媽呀？這些年多虧你照顧若若，她可一直記在心裡呢。這不，還特意給您準備了禮物。”

“你是哪位？”舅媽疑惑地看着他，不太相信這話。

楊承宣回答道：“我是若若的男朋友，東西都放在車上了，我去給您拿上來。”

步若震驚地看着他，心裡明白隊長是要給自己解圍，但也不至于犧牲自己假扮男友吧？

陳銳澤有點驚訝，心裡卻明白這個說辭很好，普通朋友不好幹涉步若的家事，男朋友就不一樣了。

隊伍裡的人不會戳穿兩人的關系，隻是柳無塵疑惑地看着楊承宣，默默心想：男朋友是什麼？

他已經兩次聽見這個詞了，為什麼在說朋友的時候還要特意強調性别，是這個世界的一種風俗嗎？

楊承宣沒注意到他的表情，兩句話說的舅媽多雲轉晴，高高興興地跟着下樓去拿禮品了。

老太太見兒媳婦走了，側過身悄悄抹了抹眼淚。

步若幾步上前抱着老太太，努力壓下哭腔，說道：“外婆，這次我是專門來接你，你跟我一起走吧。”

“傻妹崽說什麼胡話！”老太太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這裡就是咱們的家，你還能上哪去。”

步若的腦袋埋在老太太懷裡蹭了蹭，聲音悶悶地說：“這裡是舅舅家，不是我的家。外婆你跟我走吧，現在外面都是怪物，我們隊伍很厲害，我會保護你的。在這裡舅媽都不顧着你這麼大年紀，把活兒都推給你做，後面局勢更亂了，你該怎麼辦？”

在末世之中，人性經不起考驗，一個快九十歲的老太太，誰還會顧着她的死活。

“用不着你操心，婆婆我會照顧。”步若的林表哥抱着一個小女孩上樓，正好聽見她的話，表情很是冷漠。

他把小女孩往地上一放，口中說道：“你平時不常聯系，過年也不回來，現在一回來就要帶走外婆，你哪裡來的臉說出口。”

“這位大哥，話不能這麼說。”陳銳澤皺了皺眉，沒忍住插了句嘴，“她一個剛工作沒多久的小姑娘，在外面也不容易，你沒了解過她的處境，何必上來就先指責。”

林表哥目光不善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很了解？逢年過節經常打個電話回家很困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