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惠不想再一個人了。”美惠躲在被窩裡偷偷哭泣,“美惠需要朋友。”
夏允終于知道了,原來那行青白色的文字是,“美惠需要朋友。”
場景再次轉化,這一次是大學紛飛的冬天,而夏允的身份為“高三3班夏允”。
正值晚自習結束,同學們叽叽喳喳地暢想未來。
“啊!還有半年就高考了,撐住啊!”
“高考後我要去歐洲旅行!”
“我要通宵打遊戲!”
“我要去和男神表白!”
在一群美好的願景裡,王美惠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們想去哪個學校啊?”
“啊呀這不得看高考成績嗎?”
“那也應該有個具體的城市吧,美惠想和……”
不過王美惠的話很快便被同學打斷,“說出來也沒用啊,我們的成績又不一樣。”
“美惠會……”
“走了走了,放學了!”
王美惠的聲音再次被打斷,同學們嘻嘻哈哈地走出教室,隻剩下王美惠一個人。
她默默地帶好圍巾帽子手套,背上書包,踩在吱嘎作響的雪地裡,孤零零地走向宿舍。
冬天的夜裡很冷,眼眶裡含着的水很快便凝結成細小的冰碴黏連在睫毛上,遮擋住王美惠的視線,再加上路很滑,她一個不小心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美惠摔倒了。”
“美惠站不起來了。”
“沒有人能夠幫助美惠。”
“美惠沒有朋友 。”
“美惠死掉了。”
王美惠平靜地躺在地上,任由紛飛的大雪飄在她的身上。
覆冰的地面很冷,厚重的校服也無法維持機體的溫度。
王美惠卻隻是呆呆地望向虛無的天空,靜靜地感受體溫的流逝。
一個人走了過來,這一次王美惠沒有求助。
因為這一次——
“美惠真的死掉了。”
不過那個人卻突然開口說話了,“請問這一次你要死多久啊?”
臘月的寒夜很冷,但也冷不過夏允戳心窩子的話。
王美惠驚呆了,她視線重新聚焦,讷讷地看向來者。
有點眼熟,好像是她班上的同學,叫什麼來着?她記不太清了。
“如果你真的想死的話,建議你大頭朝下插進路邊的雪堆裡,這樣躺在路的中央會比較礙事。”夏允很認真地提議道。
不得不承認夏允說得很有道理,但是王美惠總覺得這不是人能說出來的話。
“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是想死嗎?”夏允雙手插兜語氣薄涼地說道,“用我幫你嗎?把人插進雪裡這種事情我還是辦得來的。”
或許是天氣太冷了,把王美惠的腦子凍傻了,她很生氣但更多的還是委屈,于是她一聲不吭地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向路邊半人高的雪堆,準備找一個地方将自己安葬。
“哈”,夏允輕笑了一聲,“你這不是能自己爬起來嗎?”
“啥?”王美惠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美惠摔倒了。美惠站不起來了。沒有人能夠幫助美惠。”夏允聲音毫無起伏地重複着剛剛王美惠說出的話,“你自己有腿,為什麼倒了不能自己爬起來呢?”
“不!你根本不懂!”王美惠突然捂着腦袋發瘋般地尖叫,“你憑什麼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美惠不想再一個人!美惠需要——”
“美惠需要朋友。”夏允接過王美惠的話,“不,你需要的不是朋友,你需要的是無條件不離不棄的依賴。”
“朋友是人與人之間的一種關系,而成立的前提是,你要先是一個人,一個人格獨立的人,而不是一坨軟趴趴想要粘在别人身上的爛泥,一叢柔弱不能自理的菟絲花,一隻隻會附着在他人身上吸血的寄生蟲。”
“廁所沒人陪你上了,那就自己去上,還能被憋死嗎?”
“體測跑不動了想讓别人帶你,但别人憑什麼拿他的成績來換你的及格分數?”
“通過模仿着裝打扮試圖融入群體,但是精緻的皮囊下卻永遠是那個擡不起頭的靈魂。”
“你自己有腿有腳,摔倒了為什麼不能爬起來繼續向前走?”
王美惠驚呆了,她承受的向來都是一些人際關系中的不和諧,從來沒有一個人這麼指着她鼻子罵她的,她結結巴巴地說,“可是”,她總要為自己找一個開脫的借口,“可是從來沒有人教過我。”
“可是你今天自己站起來了,原生家庭和環境确實會極大程度地影響到一個人,但決定個體存亡的還是個體本身。”夏允語氣平靜地問道,“但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想活。
王美惠緩緩擡起頭看向夏允,在大雪紛飛的夜晚,她終于看清了面前這位同學的臉。
利落的齊耳短發,白皙幹淨的面龐,棱角分明的下颚線,下三白眼看人的時候盡顯冷漠。
“夏允,你可以做美惠的朋友嗎?”王美惠一字一頓地問道。
“啊啊啊宿主!你快答應她啊!”因為夏允過于毒舌而一直裝死的交友系統300突然詐屍,“和陌生人說‘我們來做朋友吧’隻是基礎任務,特殊任務是讓陌生人對你說‘我們來做朋友吧!’,如果交友成功,獎勵積分是翻倍——”
“不要。”交友系統300的話被夏允毫不留情地打斷。
“嘎?”正常來講高潮的熱血不應該被一盆冷水澆滅吧,王美惠呆呆地問,“為什麼?”
“嫌棄。”夏允不假思索地說。
“那,那如果我能活成一個獨立的人,你可以和我——”王美惠心有不甘地繼續問道。
“不可以。”夏允再次冷冰冰地拒絕。
開玩笑的,她夏允最讨厭的就是社交了。
交朋友?這輩子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