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司徒厭所料那般,沈墨卿果真忍無可忍,寒着一張臉再次拉開了門,“你鬧夠了沒有。”
司徒厭紅着眼睛嚷嚷着:“誰鬧了!我哭會怎麼你了?”
沈墨卿:“滾去橋洞哭。”
司徒厭嗫嚅幾聲:“橋洞人太多了……”
但她很快就回過神來,瞪着眼睛說:“不是,沈墨卿,你還是人嗎?我們還沒分手呢你就這樣對我!!你知道我家裡破産無家可歸了你還這樣對我!你這個自私又勢利眼的壞女人!!”
她說着又哭了起來:“嗚嗚嗚嗚你就是看我沒有利用價值了,你就把我踹了……”
不遠處的路燈的暖光被樹葉縫隙切割,破碎的光芒高高低低地落在她臉頰上,讓她看起來像一隻眼睛紅腫的虎斑貓。
沈墨卿再次移開視線,說:“首先,在剛剛……”
她吸了口氣,側頭看了一眼家裡的鐘表,頓了頓,笃定地說:“準确來說,四個小時以前,嗯,昨天晚上九點鐘,你在門口大聲,且第二次肯定地宣布,我們已經分手了。”
司徒厭一噎:“你聽見了啊。”
司徒厭小聲說:“你家裡隔音不是挺好的……”
沈墨卿冷笑了一聲,拿出了手機:“是挺好的。但你打了電話,我接了沒來及挂。”
司徒厭:“。”
她在沈墨卿門口哭的時候确實打了好多電話。被拒太多次了,她沒想到沈墨卿突然接了。
司徒厭說:“我說了又怎樣!!我說了你不是沒同意嗎!!啊?哪有單方面說分手就分手的!這不公平!!”
“好。”
沈墨卿已經習慣了對方的無理取鬧,她公事公辦地說:“那我公平一點——現在我同意了。我們分手,關系結束了。”
“啊?你同意了?”司徒厭一下驚慌起來,“那,那我怎麼辦啊?”
沈墨卿:“你去公園睡,一點了,我要睡覺了。”
司徒厭哭着訴苦:“我不能去橋洞了,橋洞睡滿了乞丐,又髒又臭,我才不要去嗚嗚嗚……”
沈墨卿懶得聽她叽叽歪歪,用力要把門關上,司徒厭用盡全身力量扒着門,“我不要!!我不要睡公園,剛下過雨公園都濕哒哒的……我也不要睡橋洞……”
沈墨卿說:“你不是說就是睡大街餓死凍死,也不來找我了嗎?”
司徒厭:“我開個玩笑也不行嗎,你怎麼那麼較真啊!小心眼!”
“我較真?”沈墨卿說:“不是你說跟我在一起隻是玩玩而已,隻有我這個蠢貨在當真嗎。”
司徒厭:“那我不能口嗨嗎!!她們都說我配不上你!我口嗨兩句怎麼你了!這個國家不是言論自由嗎?再說,聽得人都沒介意,怎麼就你這麼小心眼!!!”
沈墨卿冷冷看着她。
“你得、你得大方點。”司徒厭大抵也有點心虛了,小聲說:“你不能總是因為這樣的小、小事,老是生我的氣。”
沈墨卿:“是,我不能,也不可以,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以後都不會再生你這種小事的氣了,這個國家言論自由,你就是說地球是方的也沒人在乎——”
她在“這種小事”上加了重音,然後說:“好了,談判結束。”
司徒厭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力氣小,沈墨卿又認真了,眼見真的要再吃個閉門羹,當下哭了起來。
她哽咽說:“沈墨卿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沈墨卿心重重一跳,握着門的手也收緊了,她盯着司徒厭,一字一句,仿佛扪心自問:“我為什麼不能這樣對你。”
——你這樣……這樣的愚蠢,吵鬧,惡毒,虛榮,嫉妒,貪婪,做出了傷害了别人的事也從不反思,還如此肆無忌憚,出了事永遠指責他人的……人。
若與司徒厭來論是非,那麼錯得永遠永遠都是沈墨卿。
所以沈墨卿,為什麼不能這樣對司徒厭。
所以沈墨卿,為什麼不能讨厭司徒厭。
憑什麼不能。
沈墨卿就該讨厭司徒厭,她甚至應該恨她。
下一刻,司徒厭猛然一收手,沈墨卿還在用力,而她整個人穿進了即将閉合的門縫裡,抱住了沈墨卿。
她用力地吻她。
她的吻還帶着深夜的露水氣,柔軟而微卷的長發還有着夏日雨夜沾染的潮濕,撲着肮髒灰塵的雪白百褶裙親昵的貼上了真絲睡衣。她的吻并不像她的人那樣傲慢、虛榮又死不悔改,這張嘴巴明明說過很多令人難以容忍又無法原諒的诳語,卻又如此的柔軟,溫暖,甜蜜,像黏糊糊的融化麥芽糖,令人沉迷。
下一刻,少女被捧起了白嫩的臉,女人一改冷漠姿态,低下頭用力回吻她,鼻尖撞得鈍痛,唇齒糾纏得熱情,這個吻纏綿不絕,如同被冰塊包裹得火焰,她咬着她的舌尖,呼吸急促的纏繞在一起,唆吮,如同她們好似相愛的過去,那藏着秘密和心思,明面相愛,暗中交鋒的每一個心跳瞬間。
她們在深夜的夾縫中接吻。
如此恩怨糾纏,難舍難分。
“沈墨卿。”司徒厭紅着眼睛,可憐兮兮軟着嗓子說,“我知道錯了,你别扔下我。”
她的頭發是冷的,身體也是冷的,話語裡帶着鼻音,在她耳邊哽咽,“我爸媽都不要我了。”
“我隻有你了……”
“……”
她緊緊攥着她的衣角,哭着說,“你别扔下我好嗎。”
司徒厭的甜言蜜語總是惹人心動,一雙大眼睛不論笑和哭,瞧着總是真誠,然而。
毫無疑問。
司徒厭是個感情騙子。
現在,這個感情騙子在用那樣的話毫不猶豫傷了她的心後,又期期艾艾地抱住了她,踮起腳尖,嘤嘤哭着,厚着臉皮來用吻哄她了。
這個……騙子。
但凡她還有一點點的理智,就不該再上她的當。
司徒厭主動伸手扯開了她身上柔軟的綢帶,把她推進門内,門晃晃蕩蕩地關上了。
漂亮的蕾絲内衣濕透了,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其他的什麼,靠近的,緊貼的身體,有熱,有冷,她們在接吻,幹淨的地闆上,濕漉漉的一片。
她好像太冷了,在她懷裡一直發抖,眼睛濕透了,紅彤彤的像兔子,耳尖也紅了一大片。
于是沈墨卿覺得她可恨,可那種酸澀和憐意,卻也控制不住地從内心泛濫。
理智告訴她,這是司徒厭罪有應得。
可是在撫摸她冰冷的肌膚時,那洶湧的感情,又叫她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她叫嚣着離開她之後,她佯裝漠不經意。
可她每一晚都睡不着,她想着她們在被子底下擁抱,司徒厭悄悄湊過來親她,然後又在暧昧的喘息中紅了臉頰。
她們同床異夢,卻也親密無間。
沈墨卿喘息着,閉了閉眼睛,低聲說,“去浴室吧。”
在少女嗚咽的哭聲和擁抱裡,沈墨卿知道自己又會原諒她。
她總是會原諒她。
她又哭了,說可不可以别丢下她,她說她關門的時候,她好害怕。
沈墨卿想說,明明是你丢下我的。
可是少女眼睛通紅,渾身發抖,濕漉漉的頭發在浴缸裡散開一片動人的藍,惹人心疼,以至于沈墨卿沒有任何辦法,再去指責她。
于是沈墨卿又低下了她高傲的頭顱,讓王冠摔到地上,捧着她的臉,吻她濕透的眼睛,啞着聲音說。
“對不起。”
蒸騰的熱氣和暖香,将所有複雜的糾葛,都淹沒在纏綿的顫抖的呼吸裡。
丢下你一個人。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