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庭,我們王家也算于你有恩,我父親過世不過一年,你就如此欺我妹妹,是覺得我們王家無人麼!”王沖見韓庭嚣張的态度,頓時大怒。
“韓家與王家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嶽父大人的确助我良多,但是我妹妹在後宮也幫王家不少,算是兩清了。”韓庭看都懶得多看王沖一眼,他用手指深意地輕撫手中牌位上的金字,眼中隐隐有痛意,“我和韓家唯一虧欠的,隻有我表妹崔玲。”
若是從前王閣老還在時,韓庭自然是不敢如此對待王家人。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嶽父已死了一年,他那個大舅子雖身居戶部侍郎這等要職,但才能十分平庸,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上,全賴從前王閣老的保駕護航。如今王閣老一去,王侍郎在朝堂上就處處顯出短闆來,皇上早已對他不滿,不過是礙着王閣老曾經的顔面,才沒有将他撤換罷了。
現如今,韓庭的妹妹韓嫣卻是新封貴妃,聖眷正濃,皇上愛屋及烏,也十分照顧韓家。又加之韓庭才能卓絕,辦事漂亮,皇上頗為賞識,故而韓庭年紀輕輕,就身居要職,如今已是正三品的禮部侍郎。同樣都是侍郎,但王家已是昨日黃昏,而韓家卻是旭日初升,也難怪韓庭敢這樣落王家的顔面。
“自古良賤不通婚,崔玲是妓,你卻要以正室元配之禮待她,你就不怕遭人彈劾恥笑麼!”王沖見韓庭如此冥頑不靈,頓時咬牙切齒道。
“我表妹在臨死前已為自己贖了身,脫了賤籍,是良籍之身。”韓庭擡起眼,目光冷冷地看着王沖,“況且,玲玲本出身書香門第,冰清玉潔。若非你那個妹妹太卑鄙,假意允我納玲玲為妾,哄着玲玲簽下了那一紙賣身契,之後又瞞着我将她賣入娼門,玲玲又怎會入了青樓,年紀輕輕就重病而死!”
圍觀的路人一聽這話,頓時議論起來,崔玲到底曾是花街柳巷的美人榜榜首,豔名滿京城,知道她的人不少。而對于她如何入的雪香館,其實也早有傳聞隐隐流傳于坊間。如今被韓庭當衆這麼一證實,衆人都開始鄙夷王雅婷所為。你不願意讓夫君納妾,就堅持到底,或者給份嫁妝将崔玲遠嫁就是,何苦要用那等下三爛的手段來對付一個弱女子,生生毀了别人一生。
擋在韓府門口的王家人和來給王家助陣的親友臉上都有些難堪,有一些甚至悄悄地後退往裡躲回了韓府門内,不讓外面圍觀衆人看見自己。王雅婷在玲這件事的确做得太不厚道。雖說誰家内宅裡沒幾件陰私龌龊之事,但也都是秘密處置,從不外傳。結果王雅婷卻把事情做得這麼難堪,這麼絕,還弄得盡人皆知。
逼良為娼,單是這四個字,就足夠衆人戳斷王家人的脊梁骨了。
“韓庭,你不要臉——”
王沖本欲再開口,誰知王雅婷卻是突然尖叫着不顧臉面儀态地從府門裡沖了出來。站在門口的衆人都是吃了一驚,王沖伸手想拉她,卻沒拉住,王雅婷已經沖到韓府大門前的台階上,指着韓庭道,“你若真對崔玲如此情深,當初又何苦要來向我求親!是你自己想攀附我王家的權勢,舍棄了崔玲!是你自己負心薄幸,如今反來怪我?”
“我沒有——”韓庭大聲辯駁。
“對,你是沒有!”王雅婷不等他說完,就打斷道,“你不過是又想借着我王家這把天梯往上爬,又舍不得你那個如花似玉的表妹,想享齊人之福罷了!天底下哪有這般便宜的好事!”
她又冷笑兩聲,接着譏諷道,“當初你若肯好好地把她嫁出去,我又怎會那般對她!别忘了,那紙賣身契,可是你自己求着哄着她簽下的!是你自己貪心不足,是你害了她!你才是罪魁禍首!現在又何必來故作情深,也不嫌難看!”
韓庭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周圍的風向開始轉了,圍觀衆人開始對着他指指點點,紛紛議論韓庭人品太過低劣,既決定求娶了王雅婷,又何必對崔玲糾纏不放,崔玲之難歸根結底其實都是他太過貪求的過錯。
世間安得雙全法,太過強求,隻會招緻惡果,隻是這惡果卻是應在了崔玲身上。
林靜月本正跟着一群女眷追着王雅婷一路到了韓府前後院分隔的垂花門,眼見着王雅婷沖向了前院,一群女眷卻都是紛紛在垂花門内刹住了腳。王雅婷不顧臉面規矩,她們日後可還是要見人的,這前院如今聚滿了男子,她們若是跟着王雅婷闖出去抛頭露面,天知道會被人說成什麼樣。沒道理來幫個忙,卻要連自己的名聲也搭進去。
結果,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撞了林靜月一下,她一個立足不穩就跌跌撞撞地撲了出去。眼看就要撲倒在地,卻是被一人接在懷裡,她聽見林玄宵埋怨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一個姑娘家,出來抛頭露面做什麼?”
在場衆人全都紛紛把目光轉向她,既覺得林靜月太不端莊守禮,又覺得她實在夠意思,為了王雅婷連名聲都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