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淵之上,黑霧濃稠,陰風怒吼。
無數兇殘的魔物遊走蹿行,互相撕咬,濃重的魔息将整條河面染黑,河岸兩邊更是蒿草枯萎,花葉凋零,沒有一絲生機。
渡口處的船隻三三兩兩地晾在岸上,經年日久舷倉和船闆都已腐蝕朽壞,方圓幾裡都不見煙火,是個名副其實的死地。
不多時暗雲翻滾,将月色徹底籠罩。
魔淵裡的魔氣霎時濃重了幾倍,魔物的尖嚎嘶吼也愈發震耳:
“出去……我要出去!”
“該死的結界!該死的神宮!竟将我等鎮壓至此!”
“三百年不見天日,我要吃人!我要吃人——”
一隻體型碩大的魔物甩着猙獰的腦袋在結界邊緣瘋狂亂撞,大概是真的餓狠了,随口就将幾個魔力低微的小魔吞進了肚子裡。
吓得旁邊的小魔們紛紛夾着尾巴逃竄。
可結界之内,無所遁形。
那長着一雙狼眼的魔物陰恻一笑:“一群廢物,盡管跑吧,我看你們能跑到哪去!”
它張大獠牙,高聳着龐大的身軀低吼咆哮。
水面波紋顫動,引得無數小魔命喪狼口。
隻是沒過多久,獠牙鋒利的大魔卻是猛地一頓,像是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将到嘴邊的獵物一口吐了出去,而後猛地嗅了一口。
接着,一道殘影掠過,便見一面容妖異的少年出現在結界之外。
那少年唇角挂着冷笑,眼瞳是魔族才有的血紅,一開口便是慢悠悠的譏諷之詞:“被困了三百年都沒逃出去,你不也是個廢物?”
生着獠牙的大魔聞言怒吼一聲:“你是何人!敢罵我!”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來取一樣東西。”
烏雲般濃稠的黑氣籠罩着少年單薄的身影,陰風滾滾裹着潮濕的水霧打濕了他的眼睫。
笑容消失的下一刻,眼裡的殺機密不透風地壓了過來。
感受到那股逼人的氣勢,大魔幽綠的一雙狼眼瞬間眯緊了,心裡更是升起心驚膽戰的感覺。
可沒一會兒他便張開獠牙,利爪騰空,咆哮道:“哼,取一樣東西?你怕不是在癡人說夢!有本事,你先破了這該死的結界再……”
話沒說完,結界内忽然發生震動,少年身體浮于半空,伸手無形地操控魔息。
原本風平浪靜的河面驟然湧起巨大的浪頭,那浪頭變幻成蛟龍的模樣,擎着巨大的龍身,張着黑洞洞的巨口,猛地從半空蓄力撲下。
眨眼,就将獵物的喉嚨咬穿,身體撕碎。
“嗬嗬……你、你到底是誰?”
龐大的狼身掙紮喘息,它喉嚨被咬穿,聲音破碎,下一刻轟然倒地。
四周弱小的魔物見狀立馬四散而逃,瑟瑟發抖地縮着腦袋裝死。
而結界外翻飛的衣角也緩緩停落。
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面色微微蒼白,但下一刻,醇厚的魔息便穿過水底彙入他的身體,那雙半眯的猩紅的血眸更多了幾分戾氣。
“哼,廢物。”
謝妄眯眼,安然感受着魔氣的充盈。
自打重生以來,他受制于人,一直沒有機會攝取魔力,如今恰好路過魔淵,他怎可能放過此等良機。
湧動的魔息從袖底鼓起,衣衫獵獵作響,也露出了蒼白的腕部。
一條紅色的血線像是某種詛咒清晰地紮根進血肉,謝妄的眸子冷了,他彙聚魔氣猛地一沉,試圖用蠻力将咒痕抹去,可不管彙入多少魔力,都無濟于事。
怎麼會這樣?竟是一點用都沒有。
“該死的……”
謝妄蹙起眉頭,一絲鮮血沿着冷薄的唇角滑落,原本蒼白的神色近乎慘白。
而這時,不遠處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
另一邊,感受到魔淵異動的沈君遙迅速從廂房走了出來。
他擡頭,看着晦暗江面上閃爍的紅光,如玉的臉龐升起沉凝之色。
沒有耽擱,先是敲響了隔壁的房門,接着又迅速提着劍來到了綿綿這兒。
咚咚的敲門聲,成功将沉睡的少女喚醒。
隻見她披散着柔亮的烏發,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問:“怎麼啦,君遙哥哥?”
睡夢被吵醒的少女,聲音還是啞的。
沈君遙神情緊張:“方才魔淵出現異動,我怕有魔物作祟,趕着過來看你。”
一聽關于魔淵的事,綿綿立馬清醒了:“魔淵異動?”
“可能是有人誤闖,也可能是魔物,我與冷賢弟前去察看,你留在這裡等我們。”說罷,直接擡手升了一道結界,謹慎叮囑,“切記,不要踏出結界。”
在沈君遙擔憂的眼神中,綿綿鄭重點了點頭。
一向鎮定自若的男主這般着急,定然是有大魔作亂。
不行,她可不能再睡了!
綿綿趕緊攏好衣服爬起來,将荷包裡的符紙揣好,接着又仔細檢查了窗戶。
而她剛要關緊房門的時候,卻被從陰影處走出來的渾身染血的人給吓了一跳。
“哈呀!”她尖叫一聲,睜眼卻發現這人行動緩慢,衣服被撕碎般的淩亂,擡頭露出的那張臉,不是謝妄又是誰?
看着一臉蒼白仿佛被慘虐過的人,綿綿簡直瞠目。
結舌了半天才喊出那句質問:“你你你、你這是怎麼搞得呀!”
謝妄的腳步踉跄,他的嘴角還殘留着血迹,周身散發着極不安定的魔氣。
那張妖冶豔麗的臉已經白得如同紙一般,連唇下的小痣都變得黯淡無光。
眼看這人血條下去大半,綿綿立馬心急起來,而那受了傷的魔物卻還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