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透的藍色中,還内嵌着樣式各異的花紋,其中有神似飄曳于天空下的蝴蝶的桃紅色線條,也有似浮動在溪水間的藻類的蒼綠扭結。
芽生走走停停,一會低頭摩挲兩下冰涼又順滑的玻璃球體,一會兒又撿起其中的某一個,高高舉起對準熠熠生輝的太陽,觀賞被無盡亮光填滿圓滾滾的身子的彈珠。
這次她沒有把甚爾送給自己的彈珠一并交給雀去保管,而是将铛铛相撞的小球們全部都放進了挂在手腕上的布包中。
此時,原本隻是當作裝飾物的雪白色拎包,正被彈珠們的重量壓得直直下墜,待芽生走起路來時,還會随着她擺動的手臂而前後左右地搖晃,裡面的彈珠也會跟着跑來跑去,铛铛铛——沒完沒了地制造出“聲勢浩蕩”的小動靜。
禅院虻矢側目而視起腿邊的芽生。
頭發被梳在頭後,紮成了一個小啾啾,正跟着她搖頭晃腦的動作而同步律動着。黑壓壓的眉弓牽動着睫毛,閉眼時如有雲來,在眼窩處留下一小片可愛又細膩的陰影;等睜眼時,那朵雲便緊跟着消失了,唯有似水般流動的金光漫延于其中。
禅院虻矢重重地咳了一聲,是清嗓,也是為了吸引芽生的注意。
“嗯?怎麼了?”
這道刻意而為之的聲音實在是過于明顯,所以芽生不得不放下手裡的彈珠,她支棱起下巴,疑惑地擡頭看向禅院虻矢。
禅院虻矢:“你和甚爾很熟?”
幾分鐘前這兩個小孩湊在一塊說悄悄話的場景,在場的人但凡眼睛不瞎且視野足夠,就沒有是沒看到的,何況本身聚集在芽生身上的視線就非常的多,想不發現都難。
芽生點點頭,“是吧,畢竟我倆的院子離的很近。”
“你們住的很近啊。”
“咦?你都不知道的嗎?中間隻隔了一道牆。”芽生驚訝道,同時用雙手比劃出了一個圍牆的輪廓。
禅院虻矢維持着雙手抱臂的動作,不甚在意道:“你的住處和侍從們基本都是竣勝給你安排的。”
仰頭仰到脖子發酸的芽生:……
這老頭還真是……隻對他看重的事情才會上心啊。完全不在乎她住在哪裡,或是跟誰交朋友,但是卻會時刻督促她用心學習與咒術相關的基礎知識。
“幹什麼把甩手掌櫃的話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芽生啊,做家主可是很忙的。”
再忙也沒耽誤你準備請人來家裡做客,還要順勢炫耀禅院家出現了“十種影法術”,哼哼。芽生鄙夷地腹诽道。
芽生郁悶地發問:“可甚爾他不是你的親孫子嗎?”哪怕是受到“無咒力”的影響而不能成為咒術師,但家人間真的需要割裂、泾渭分明成這樣嗎……
如果我不小心犯了什麼過錯,美代子雖然也會視情況來教訓我幾句狠話,可再如何,她從來不會對我不聞不問和冷眼相待的啊。
而且别說是這對隔着輩分的爺孫了,就連……
芽生用餘光看了眼禅院甚一,他正在和身旁的一位少年低聲交談着。至于甚爾嘛,早就不知道又溜到哪裡去了,反正芽生現在找不到那家夥的身影。
……就連親兄弟間都像是陌生人。
“怎麼,想幫他打抱不平?”禅院虻矢的語氣似笑非笑,卻驟然冷了下來,“别忘了——品質再好的西條柿,在制作的環節上出了岔子,味道也會因此而變得相當的難吃。甚爾那小子就是這麼回事,他本該是位有天賦的嫡流術師,隻可惜被錯誤的‘天予咒縛’伴生了。”
“我聽說了,甚爾身上的天予咒縛是一種先天強制性的束縛。是在他出生時,被迫将自身全部的咒力和強大的肉[fpb]體與運動天賦做出了交易,所以他才會沒有咒力。”
芽生露出一副“你看,我偶爾也有補專業知識課”的表情。
禅院虻矢:“自古以來,咒術師都是為了祓除詛咒而存在的職業,你覺得光是靠肉[fpb]身強大這點就能祓除詛咒嗎?記住,在咒術界隻有擁有無人企及的血脈和術式,才能真正稱得上是強者。”
“你可以是,五條悟也可以是,但無論如何——強者的名号都與甚爾無關。”
芽生:……
結果還不是看不起單科王。
禅院虻矢瞧芽生聽的心不在焉,又繼續洗腦道:“你是禅院家的未來家主,眼下隻管注重自身的修行就是,别總是把無關緊要的事放在心上。”
芽生眨了眨眼睛,突然問:
“所以五條悟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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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太陽攀上枯木的枝頭時,芽生也終于回到了住處。
她先是匆匆換下了那身過分束縛她行動的振袖,然後邊拆下腦袋上的裝飾物,邊往頭上套起褐黃色的開襟毛衫,等把下身的牛仔褲和保暖長襪也穿好後,就立刻火急火燎地踩着運動鞋爬到庭院的梯子上。
頭頂還沒露出圍牆呢,呼喊的聲音就先傳了過去。
“甚爾,甚爾!”
躺在屋裡睡大覺的甚爾就是被這樣吵醒的。
聽着外面咋咋呼呼的喊聲,甚爾也順道回憶了起來自己在被關進禁閉室前,為什麼溜到外面或說是不待在自己院子裡的次數會變多。
還不是因為毫無征兆地入住到對面的住戶太吵了的緣故!
……倒也不能說一直都很煩人,
但和之前比,就是變得吵鬧了很多。
甚爾揉着自己睡到變形的頭發走到連着卧室的緣側上,眯眼與露出半個頭的芽生對視。
他打出一個懶洋洋的哈氣,問道:“幹什麼?”
芽生立刻說:“咱們倆不是說好的麼,等我回來以後就來找你!”
“那你找我幹嘛?”
“你先過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