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既然是如此,他明知我是無拘之人,又為何要為了仕途勉強這樁婚事,将我困在這般肅穆莊嚴的甯府之中,做外人眼中那看似體面的監察禦史夫人。
從前的甯哥哥我看不透,如今的甯大人,我依舊看不懂。
敬茶的禮節繁瑣複雜,我昏沉着還未睡醒的腦袋,端着一幅閨秀笑容,跟着鈴兒在一旁的小聲提醒,機械地做着反應,唯唯諾諾不敢多說話,一心隻想快些結束這折磨人的禮節,好回去再睡個回籠覺。
“初夏已至,知爹娘要回老宅避世避暑,韫兒和夫人已經為爹娘打點好了行裝,府中事務我同阿曦自會照顧周全,望爹娘路途順遂,切莫再挂心。”
甯韫的聲音傳入耳朵,我猛地一驚,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你能管好自己,我同你娘便謝天謝地了,哪裡還敢奢求其他。”甯老爺冷冷道,聲線中夾雜着一如既往地嚴厲。
甯韫乖乖低頭稱是。
我直覺氣氛并不是很對,但又說不出哪裡奇怪。甯家家教森嚴不假,可甯老爺這話明明是故意說給甯韫聽的,字裡話間處處揶揄,不滿之意即使是我這般愚鈍的人都能聽得出來。
我偷偷擡眼瞧了瞧鈴兒,鈴兒朝我使眼色,我知道那意思,平日裡我惹了爹爹生氣,鈴兒也是這般使眼色讓我少說話。于是我端起面前的杯盞,事不關己地專心飲茶,但心中想起公公婆婆将要遠行,心下還是忍不住欣喜,至少可以自在些日子。
“阿曦。”
忽聽得婆婆喚我,我連忙放下茶杯伫立。
“你剛入府,一切皆不熟悉,爹娘便要因事遠行,實在是委屈了阿曦。照料府中事務辛苦,娘已經交代了府中上下,事事依少夫人之意去辦,阿曦若是有何事,盡管吩咐下去,不必親自動手。”婆婆拉住我的手慈祥寬慰道,末了又轉了話頭對準甯韫,“韫兒行事糊塗,常常做出荒唐離譜之舉,媳婦要多擔待包容,若是他有什麼地方惹你生氣,待爹娘回來好好教訓他。”
甯韫向來行事沉穩,何來荒唐之說?不知如今是做了什麼事情,惹得爹娘不快了。我初入甯家,也不好多問,隻有順着婆婆的話意,“爹娘放心出門,不必憂心府中事務,媳婦會同相公好好打理的。”
“相公”二字出口,我詫異于自己的自然,又徒然覺得耳面紅熱,略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三朝回門之事,我已吩咐管家打點妥當,屆時讓韫兒陪着你回去即可。”
三朝回門……
我自小到大從未出過遠門,幾乎日日都會歸家,這才來甯家一日,心中已經十分想念我的閨房,雖是一牆之隔,可終究不是自己家,念及在家中的逍遙日子,難免惆怅。
我自小雖不愛讀書,卻偏愛鼓搗些小玩意兒,例如藤編,繩藝,當然最愛的還是絨花做簪。興緻來了時恨不得日夜在房中鑽研制作,廢寝忘食。
如今來了甯家,那些做絨花的家夥什一個都未曾帶過來。
這公婆出門遠行,甯韫上朝,我待在府中,與鈴兒大眼瞪小眼,可真真是要悶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