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又下起了大雪,冰冷的雪粒砸在屋檐上的瓦片簌簌作響。
随着屋檐最邊上的瓦片被吹落,一聲清脆的掉落聲,林涯推開門,踩着濕漉漉的泥巴地,迎着寒風出門打水。
屋外裝水的瓦缸結了一層厚厚的冰,用一旁的木錘用力的錘了兩下才砸開。打好水,隔壁傳來幾聲嗚咽的哭聲,林涯腳步微頓,走到門口略微探出頭。
隻見穿着衙役衣服的兩名守衛擡着一塊木闆正往外走,木闆上是一具僵硬的屍體,随着木闆擡動,最外側單薄的衣袖滑落,挂在皮包骨頭的青灰胳膊上。
又是一個因為沒藥沒衣物也沒吃食,分不清是病死,餓死,還是凍死在這座農莊的人。
林涯眉眼平靜冷漠,轉過身回了屋内。
這樣的事情,在這幾天内已經見過不少了,所以并不稀奇。
狹隘的屋内,任朝和任琳正在幫許玥給許父和張氏喂水。火堆旁是散發着熱氣的瓦罐,一旁的許瑾正在吃力的把屋内廢棄的木頭做成的闆子掰成小塊,準備用來燒火取暖,順便煮食物。
最外側的木框窗戶開了用來散煙氣,些許冷風偶爾灌入。
許瑾看到林涯進門還打了聲招呼,“姐夫,你打好水了啊?”
“嗯。”林涯點了點頭,把手裡的水倒進隻剩一點底的瓦罐内,又倒了一點米,把切好的肉塊放在一邊,準備等米粥快煮好了再到進去。
“姐夫,爹娘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咱們什麼時候能出去啊?”許父和張氏原本也不是什麼大病,不過是疲勞過度引起的發熱,吃了兩天藥就緩過來了。
林涯準備坐下的身子微微頓住,沒回話。
許父在一旁也附和着:“是啊子修,我和你娘也好的差不多了,剛好咱們米糧也快見底了,不知道城中情況如何,去的晚了該買不上糧食了。再者若是城中能租賃房屋就再好不過了,咱們也算是有個落腳的地方。”
“爹說的有道理,一路上來柳城的人不少,恐怕城裡接納不了這麼多人,到時候自然不會再接受難民了,想進去還是早些為好。”
張氏和許玥也點點頭,而後幾人看他微皺眉頭沉默的模樣,話音逐漸低了下來。
林涯看他們都望着自己,沉默了一會說道:“若是想要進城,隻怕我們沒那麼容易離開這裡。”
“姐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許瑾眼睛微微睜大,“不是說病好了就可以離開這裡嗎?難不成……”
“沒錯。”林涯唇角微抿,示意他小聲些,“據我觀察,就算是病好了,有那些守衛在,恐怕不付出些什麼的話就沒有那麼容易離開。”
實際上是他前兩日晚上出門去茅廁,偶然聽到了那些守衛的對話,他們話裡話外都在說,若不是有好處,他們也不會在大冷天來幹這個苦差事。
而所謂的好處,自然指的是難民所攜帶的錢财。
不論是生前的,還是死後的。
“怎麼會這樣?!”
“這些貪官污吏!”他壓低了聲音,眼眶充斥着憤怒的紅,一拳頭砸向木闆,把木闆敲了個大窟窿。
“這柳城還有沒有王法了?!遇到難民不施粥赈災也就罷了,還要想方設法謀奪财物,當真可恨!”不管是被城門士兵搶去的兩條豬腿,還是被強行沒收去的騾子,到現在還要被搜刮銀子,這些都讓他們憤怒不已。
許父氣的直咳嗽,差點喘不上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