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五層開始,每上一層都是質變。
第五層之前,我都隻能通過直接接觸,或發掌風的方式去傷人,一旦我的手裡多了武器,或者被别的東西占着,我就沒辦法直接傷人了。
可到了第六層,就不同了。
我的掌力變得能“傳導”了。
也就是說,如果我手裡再握着武器,我的掌風其實是可以透過武器的邊緣傳遞出來。
類似于“劍氣”。
現在就算我手上拿了武器,那些笑我劍法稀爛的武林人也不能再放心了。
而到了第七層以後,我變得能夠精确範圍,能把不可控的掌風穿成一個掌心的大小,這就是“控制”。
所以劫焰掌第五層開始,每突破一層都難于登天,黑衣老兄卡在第五層足足八年,其實不能怪他。因為資質不錯的人,也需要八年到十年才能從第五層突破到第六層,而資質差點兒的人,可能一輩子都突破不了第五層,更别說第六層、第七層。
而我一夜之間突破到第七層後,在這一層卡了一年。
我現在隻想知道,仇煉争這條毛毛蟲練到哪一層了。
我結束沉思,又看向那仇煉争道:“你這般看我做什麼?”
仇煉争一動不動地盯我瞧我,語氣笃定道:“那二人武功雖不及你,但起掌、收掌的路數,都與你很像。”
我狀若随意道:“武功同出一源,當然相似。”
仇煉争眸光一緊,道:“他們是你的同門?”
我看向他:“看來,仇門主有許多問題想問我。”
仇煉争道:“唐大俠不也一樣?”
他看了看我肩上殘留的蘆草,緩緩道:“你身上既有蘆草,還有露珠,想必在這蘆葦蕩裡已躲了不少時日。像你這樣的高手,能耐心等上這麼久,又不與我決鬥,想必是有話要問我了。”
我淡淡道:“既然都有話要問,就找個合适的時間與地方問吧。”
仇煉争肯定得處理一下這個孟瞬英和何俊辰,我就和他另外約了一個時間,一個地點,然後把小常叫了出來,把仇煉争留在原地,我們先走了。
一路上小常探頭探腦地問我:“他肯定有許多問題想問你,但你有什麼想問他的?”
我瞪了他一眼,道:“當然有了。”
問完這些話,我才能決定接下來要做些什麼。
第二日,我穿得幹幹淨淨去找他,尋了個茶樓的雅座,喝着茶,坐好了。小常就坐在隔壁,這樣他的表情仇煉争看不見,但仇煉争和我說了什麼,他會聽得一清二楚。
不多久,仇煉争果然過來了。
他換了件黑皮袍子,一身從頭黑到尾,連花紋都沒有,質地卻極好,陽光下似閃着一種傳說中的五彩斑斓的黑。
比起從前那雪山般高潔無染的白衣,他好像更喜歡穿黑了。
我看他坐下,他沒點茶,自己拿了水袋,喝了幾口,慢慢道 :“你想問什麼,先問吧。”
我問:“你為何想對許亮明和動明幫下手?”
仇煉争果然給出了解釋。
與我料想不同的是,這解釋完全無關私人恩怨。
純粹就是幫派利益。
這就要從上一任門主說起了。
你可能會奇怪,為何像仇煉争這樣,情商可與高悠悠做卧龍鳳雛,智商可與小常比翼齊飛的人,能當上一個幫派的領導?
答案是,之前的領導實在是太爛了。
不僅爛,他死之前把稍微正常一點的堂主都給殺光了。
意氣門本不叫意氣門,而叫義氣門,以義為先,以義聚人,而第一任門主,巫嚴光,确實是這麼一個義氣深重的熱血漢子。
他還收了兩個義子,一個是容雲海。一個是蘇玉廷。
容雲海是個好人,但蘇玉廷不是。
蘇玉廷對他的義父巫嚴光,就像呂布對丁原那樣尊敬,對他的義兄容雲海,就如李世民對李建成那樣愛戴。
結果可想而知,在某一天夜晚,門内發生了小小的沖突,巫嚴光被殺,容雲海被砍下了腦袋。
誰幹的?
蘇玉廷哭着喊着,抱着義父義兄的屍體這麼問。
但大家都知道,就是他幹的。
他殺了二人以後,成功當上了門主,但做了這樣的醜事,再頂着義氣門的名頭就很不好了,幹脆就大筆一揮,把義氣門改成意氣門,從此靠意氣而活、以意氣行事,這聽起來比義氣要時髦多了。
但他還是心中恐懼,他自己靠着不光彩的手段上了台,底下總有不服氣的人,他怕流言,怕這些人會聚集在一起。
所以他先下手。
他以各種名目,栽贓、刺殺、下毒,在短短三個月間就換了十個副門主,崇祯換内閣都沒他這麼勤,氪金手遊出五星都沒他這麼快。
等殺完了許許多多有希望當門主的人後,他發現還有一個漏網之魚。
就是仇煉争這條毛毛蟲。
他本是郁郁不得志地去星霄山,指望見上朋友能心情好些,去了一趟問題果然解決了。
他不再郁郁不得志了。
他直接絕望了。
他誤傷了一個他喜歡過的人。
或是誤殺了一個在救他的人。
他感覺到絕望。
他絕望得不再尋求任何職位上升,一心挑着最難最兇險的任務去做,想作死,偏偏又死不了,功勞越來越大,他卻什麼都不求,也不去罵人了,也不去挑釁别人了,什麼功績都讓給手下人,都讓給從前瞧不起他的人。這陰錯陽差的,人就覺出他變了,人心就慢慢向着他了一些。
這讓蘇玉廷注意到了他。
有一日,蘇玉廷就把他請到了内堂、好生說話,請他喝茶。
本來隻是在考驗這個人忠誠不忠誠。
結果絕望的仇煉争直接仰頭看了天,随口說道:“我知道你請我來,是想殺我。”
蘇玉廷一愣。
仇煉争懶懶道:“你動手吧,我不想等。”
蘇玉廷從來就沒見過這麼說話的人。
然後他本來隻想考察的,這下騎虎難下了。
就把杯子一摔,把埋伏的漢子們都請了出來,一個個撲過去!
他是想要仇煉争渾身大漢、左右為男!
仇煉争隻出了一雙手。
他手往茶杯裡蘸了一蘸。
一枚漂亮的輕柔的薄冰飄了出去。
慘叫聲揚起來。
他再蘸。
慘叫聲低下去。
他站了起來,開始發掌。
一掌掌拍在人的軀幹上、咽喉上、腦袋上。
慘叫聲都沒有了。
蘇玉廷也沒有了。
仇煉争為了作死而殺人,結果門主都被他殺了,他好像也覺得很失望,就皺了皺眉,在屍體堆裡發着呆。
他本來是想作死的。
結果怎麼死不了呢?
那剩下的人一合計,四下一看,已經沒有正常人能當這個門主了,幹脆一拍大腿,捧着他當了這個門主。
一個絕望的,四處作死的人,居然就這麼成為了意氣門的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