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被他看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他秀眉緊鎖，忍耐着莫名湧上心頭的、那股子想拔刀砍人的沖動。

白衣人笑得非常溫和，可吐出來的話語，卻是讓人不寒而栗：“就憑他們，當然殺不了你。不過殺光其他人，倒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我已經讓手下把這間客棧全部掌控了。不過我不太擅長數數，閣下知道這間客棧裡，晚上一共住了多少人嗎？”他的語聲中，還夾雜着些許困惑，似乎是真的搞不清有多少人下榻此處。

白衣人這麼一說，無花蓦地察覺到了異樣。

難怪他剛剛泡澡的時候，總覺得哪裡奇怪。雖然現在已經很晚了，但對這間住滿了人的客棧來講，還是有些太過安靜了。

院子裡靜到連一點人類發出的聲音都沒有……

他心中焦急，面上卻是不顯，語氣冷淡地道：“這又關我何事？你以為拿住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人物，就能威脅到我？”

“林公子，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也知道你是怎樣的人。”白衣人的語氣滿是笃定。

無花默然半晌，沉聲道：“那掌櫃的，還有客棧裡的其他人，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我沒怎麼樣，隻不過是讓他們睡了一覺。你若肯幫我，他們自然不會有任何事。”

白衣人說到此處，語聲頓了頓，略帶遺憾地道：“不過……如果你不願配合，那麼他們這一覺睡下去，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無花哂然一笑：“何必拿無辜之人做借口，還說得這麼委屈。我先前有事出去了一趟，回來後就沒和他見過面。你要想尋他蹤迹，不如自己去找。”

無花這話說得倒也沒錯。先前他回來時，楚留香是向裡側卧着的狀态，兩個人确實是沒見到過“面”。

白衣人看了他好一會兒，确認他說的是真話，這才揮揮手，示意幾個黑衣人四散開去找人。

過了一會兒，無花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閣下如此勞師動衆，想必那東西必定價值不菲吧。”

“豈止是價值不菲。說是價值連城，都不為過。”白衣人說着話，深深地看了無花一眼，“不過我勸閣下還是别好奇了。”

一個人若是知道得太多，命是絕不會活太長的。

無花當然懂他的言下之意。

隻是現如今楚留香牽涉其中，他不自覺地就想多了解一些。哪怕這些事情，在以往的他看來，全是避之不及的大麻煩。

“公子，床底下沒人。”“衣櫃裡沒有。”“窗簾後面也沒有。”

幾個黑衣人翻箱倒櫃地找了半天，都不見人影，忙跑過來找白衣人彙報。

白衣人走到床邊，摸了摸床單和被褥，胸有成竹地道：“這上面是溫的，人肯定剛剛還在這兒。再找找，肯定有遺漏的蛛絲馬迹。就算找不到人，隻要能找到那東西，便算是有了收獲。”

“是。”幾人颔首應聲，繼續在房間裡四處翻找起來。

無花抱着手臂，站在旁邊看着，嗤笑一聲：“怎麼，你們是不是還要上房揭瓦啊？”

那幾個手下找了半天，連根毛都沒找出來，聞言也都尴尬地停了下來。

白衣人瞧着無花的冷臉，眼中卻有癡迷的熱度一閃而逝。

“公子，那家夥會不會是剛剛從窗戶……”一個黑衣人指了指床邊的氣窗，猶猶豫豫道。

隻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另外一人打斷了：“這麼小的窗戶，怎麼可能啊！”

“未必不可能。”白衣人聽着二人争辯，走到那扇窗邊，撿起地上掉落的灰塵，拿在手上搓了搓，再仔細看了看窗口留着的縫隙，以及窗台上殘留的痕迹，緊擰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無花跟着過去瞧了幾眼，心裡也有了計較。

這扇氣窗有道卡口，隻有一半能開，方圓不過尺餘。縱是尋常小兒，也不能自由出入。隻是武林中會用縮骨功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尤其是那些一流和頂尖的高手。楚留香會伸縮骨節，從這裡逃脫的可能性極大。

況且，其他地方都找不到人的話，這氣窗便成了唯一的可能性。

顯然，那白衣人也是和無花想到了一塊去。他轉過身子，凝視着無花的眼睛，一字字道：“你覺得，他會是從這裡逃走的嗎？”

無花喉結微動，嘴巴張了張，還是沒有說話。

白衣人看着無花的反應，志得意滿地笑了起來：“給我追！”

那幾個黑衣人忙應聲砸開氣窗，翻窗而出，沿着痕迹直往北邊掠去。

就在這一瞬間，無花緊擰的眉也驟然放松下來，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白衣人說完，剛要轉身去追，就被無花一把拉住了衣袖：“若是尋着他了，你待如何？”

那人聞言，眼底寒芒一閃，不答反問道：“你覺得呢？”

他瞧着無花面上滿滿的緊張和忐忑，語氣微酸地道：“怎麼，心疼了？後悔了？我還真是有些好奇，他都這麼對你了，你不殺他也就算了。為何還如此護着他？”

“那姓蕭的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嗯？”他說着話，拽着無花的手腕把人帶到跟前，微微低頭，湊近對方。

那句尾音直直噴在無花耳側，激得他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條件反射般一個扭身，猛地把人振開：“你在說些什麼……”

“不願說就算了。我們還會再見面的。”白衣人輕笑一聲，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走之前還用那種狂熱癡迷的眼神給無花送了好些個秋波。

直到那人走了許久，無花還在拿着雪白的布巾反複擦拭着耳朵。原本瑩白如玉的耳尖早就被摩擦成了粉紅色，無花卻還是沒有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