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辰,你是如何知道的?”石觀音還在柔柔笑着,可她的眼裡,卻似是有道寒芒一閃而逝。
“我……”無花隐隐覺得有些不妙,可觀她面上神情,卻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隻聽石觀音輕笑道:“我又不會怪你什麼,你安心說便是了。”
無花這才開口:“是我剛來這兒的頭一天,接待我的那兩個女弟子談及此事,兒子這才知道的。”
“你說的,可是秀玉和芳倩?”
“好像是叫這兩個名字。”無花回想了一下那天,一藍一粉兩個少女互相之間的稱呼,點了點頭。
見石觀音突然沉默,無花微微一愣,“怎麼了母親,可是有何不妥?”
石觀音莞爾一笑,并不答話,隻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繼續說完那未盡之言。
“一想到再過些天,就要離開母親,孩兒心中便挂念得緊。因此特意提前準備了生辰賀禮。可尋常寶物,總是黃白之物換來的,終究流于凡俗。母親何等仙品,又怎會青睐那些個俗物。”
“哦?那你這是要送我什麼?”石觀音興味地挑了挑眉。
“無花前些天想着,總得為母親尋個世間無雙的才行。這便自己親繪了一幅作品。這卷仙芙長春圖,正是我此番為母親準備的生辰賀禮。”
他說着,就将手中那卷軸雙手奉上:“這畫雖不是什麼稀罕物件,卻也是兒子的一番心意,還請母親莫要嫌棄。”
不得不說,自從和石觀音相認後,無花這演技和閉眼誇人的本事,确實都提高了不少。
明明是因為自己懶得花費心力錢财為石觀音尋找珍寶,偏被他說得冠冕堂皇,好像是因為她眼光頗高,這才把自己畫的畫作為賀禮似的……
這番話說下來,石觀音若真是看不上他送的東西,也不好在明面上有所表示了。
不過無花的畫,自然也是不會有那種,被人瞧不上之類的問題的。
“你是我的兒子,還是江湖公認的七絕妙僧,你親手所繪,我又怎會嫌棄?”石觀音的語聲柔和而舒緩。
她接過那卷軸,将之置于桌案上展開,隻略略一掃,便笑逐顔開:“你這畫的,可是我種的那些罂粟花?”
“母親慧眼。”無花颔首,嗓音淡淡。
“這名字起得倒也吉祥。”石觀音拿指尖虛虛描繪着畫卷上那抹殊色,滿意地道,“當真是栩栩如生,躍然紙上。有些畫師窮其一生,隻怕都未必能畫出這等神韻。無花你這賀禮,也算是用了心思了。”
“母親喜歡便好。”無花見石觀音看了這畫,面上并無異色,心下這才暗松口氣。
石觀音不知道的是,無花這作畫用的顔料,其實也是取自那片罂粟花海。
他先前對趙軒傑說的話當真不假。
這畫的材料取自罂粟花,畫的也還是罂粟花,可不就是要人命的東西嗎?
石觀音徐徐道:“我雖一介女流,卻也對字畫略懂一二。這些年在龜茲,曾看過不少西洋畫家作畫。他們的作品勝在大膽新奇,然太過豪放粗糙,不夠端雅精緻。而我邦宮廷畫師所繪,縱然莊重大氣許多,卻往往過于規整。看得多了,難免會覺着無聊。”
無花雖不清楚石觀音說這些話是想做什麼,卻還是順着她的話風道:“母親說得極是。”
隻聽石觀音又道:“這仙芙長春圖,倒是中西合璧得剛剛好。隻是不知,無花你這丹青妙手,若是給人畫像,是否也能畫得如此精妙?”
通常來講,繪畫材料不同,作品呈現出來的藝術效果也會不同。
但對于那些敢于創新的藝術家來說,“跨界”一事實屬平常,材料和體系從來都不是他們創作的限制條件。不拘泥于條條框框,才是真正的藝術。
那些傳統國畫的材料,未必不能畫出寫實的作品,油畫的材料也未必不能創作出缥缈寫意的國畫。
清朝宮廷畫家郎世甯,就實乃合中西而成之大家。
他的畫既有工緻細膩的筆觸,又帶了歐洲繪畫特有的那種,注重焦點透視、光影明暗、物象寫生的特點。其筆下花鳥魚蟲的質感,比之傳統供奉宮廷的當朝畫師所繪,自是風貌迥然,令人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