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無花和楚留香便到了目的地。
進了蘭州城,也就意味着二人此次同行即将結束。楚留香不禁感慨,時間也過得太快了些。若是日後得閑,他定要纏着無花好生陪他喝上一杯……
這一路上,楚留香見無花刻意隐瞞身份,便也不點破。因為他發現,這個佛門名士,似乎比外界傳言的要有趣許多。
就比如,他會因為覺得素齋價格太貴,而去和掌櫃的理論砍價。路上遇到可愛的貓兒,也會上去撓撓它們的下巴,抱着它們叫“小乖乖”。
楚留香還想看到更多真實的無花,有煙火氣的無花。隻可惜這些想法隻能在心裡默念。
無花自己可能都沒有發現,戴上易容的面具,他反而活得更輕松自在了。
無花和楚留香分别後,先是去把雪衣找地方寄放了,然後就去了飄香樓。
蘭州可以說是西北财富集中之所在,也是無花此行出關的必經之地。而飄香樓則是蘭州城最大的酒樓,更是石觀音在西北的主要據點之一。
依着石觀音信中所說,無花在小二的帶領下,進到了樓上的一個雅間裡,邊喝茶邊等待那個負責和他接頭的人。
少時,就聽得一陣婉轉如黃莺出谷的嬌媚嗓音,自竹簾後傳了出來:“你就是那妙僧無花?”
隻見一個明眸善睐的紅衣少女,已盈盈走了進來。她頭上梳着兩條烏油油的大辮子,随着身形移動蕩來蕩去。
怕對方不相信,無花幹脆地摘了假發、扯了面具,起身對着那豆蔻年華的少女豎掌一禮:“貧僧正是無花。”
少女見了他的面容,嬌聲笑道:“真是唇紅齒白的好相貌。難怪師父喊我來接你哩。”
似是想到了什麼,她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狡黠地喃喃道:“無眉姊姊可沒我這般好的運氣。下回定要和她顯擺顯擺……”
無花心道,這大概就是石觀音座下的弟子長孫紅吧。
“請問姑娘如何稱呼?還有,我們何時動身,怎樣去往母親那邊?”見她直勾勾盯着自己,無花輕咳一聲,打斷了少女灼人的視線。
“我叫長孫紅,算是你師妹哩。你叫我紅兒或者長孫紅都行。”長孫紅眼波流轉,用纖手纏着自己的發辮,嬌笑道:“你若是準備好了,就隻管跟我來吧。出關事宜我早已處理妥當,東西都備齊了。”
無花跟着長孫紅行至城外,就見到了遠處那一長列的隊伍。隊伍中間有馬,有馬車,還有七八匹駱駝。
這一行隊伍馬和駱駝雖有不少,但人卻隻有三個,一個是馬車的車夫,另外兩個則是專門管理牲口的漢子。
“沙漠裡駱駝必不可少。用來馱水和幹糧、安營的用品寝具,以及一些雜七雜八随時有用的東西……你看看還需要檢視什麼嗎?”長孫紅領着無花往隊伍那裡走去,邊走邊介紹。
無花瞧了隊伍一眼,微微一笑道:“不必了,我聽你的。長孫姑娘常年跟着母親,想必在沙漠生活的經曆要比我多上許多。”
“沙漠不比中原,水源實在稀缺,環境也實在惡劣。沒有到過沙漠的人,永遠不會了解沙漠有多麼可怕。”
長孫紅面上依然帶着笑,可說出來的内容卻是讓人笑不出來:“你可知道,在沙漠裡,每天最少也要死上百十來個人的。你若是怕了,現在便可以回去。”
無花看着少女的笑顔,無奈地歎了口氣:“母親之命,莫敢不從。此行縱是刀山火海,也是非去不可了。既然是長孫姑娘帶路,我自然是信你的,命也在你手上。”
長孫紅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突地格格笑了起來:“你這和尚,好生膽小!我逗你玩兒的!”
無花聞言,不由得苦笑。
他真不覺得長孫紅這是玩笑話。他雖兩輩子都沒去過沙漠,卻也知道其中兇險。
石觀音的隊伍,自然不可能出問題。而以無花和長孫紅的武功,即便是路上遭遇歹人,也是沒有什麼威脅的。與其擔心他們,倒不如擔心攔路者的性命。
隻是無花心裡清楚,其他在沙漠中行進的人,怕是沒有這樣的好命了。
他們先是經過張掖、酒泉、敦煌,然後從玉門關出關,一路向西直奔戈壁。
無花就當自己是有幸旅遊了一段絲綢之路,雖然他們根本沒什麼時間和心情好好欣賞就是了。
前半段路程,為了趕時間,無花和長孫紅都沒有坐馬車,而是選擇了騎馬,直到進入荒漠地區。
沙海茫茫千裡,廣袤無邊。在這一望無垠的沙漠裡,人是那麼的渺小。長長的車隊在大漠中,就像是大海裡的一葉孤舟。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這裡的景色無疑是奇異而罕見的。沒有去過沙漠的人,根本無法想象這樣的景象。
優美逶迤的沙丘就像是大海掀動的波瀾,蜿蜒起伏、連綿不絕。迎風面沙坡似水,背風面流沙如瀉。每一道溝壑都宛如大自然鬼斧神工精心雕琢的藝術品,千姿百态。
無花卻沒有多少心思去欣賞這樣壯闊的美景。
下午的太陽烤得人頭暈目眩,熱氣從沙子裡蒸騰而出。入目皆是單調的土黃色、灼熱的土黃色。一陣陣熱浪打在臉上,熱得直教人恨不得把衣衫都脫光了才好。
沙漠上空無一人,萬籁俱寂,空氣都熱得像是凝固了一般。
可無花知道,這隻是一時的炎熱。沙漠中溫差很大,太陽一下山,氣溫就會急劇下降,無需片刻,便會冷到似能凍僵體内血液。
他和長孫紅趕緊進了馬車,車廂裡有一張軟榻,上面鋪了上好的涼席和錦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