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鶴一淡淡地笑着,放松自己在沙發上躺下了。一想到穆向遠那邊有一群人簇擁着,安鶴一心裡沒來由的發酸。
可聽着穆向遠總是高昂的聲音,安鶴一又很舒服。
他揉了揉自己的胃,軟了聲音:“向遠,我還沒吃飯,不知道吃啥。”
正在馬路上帶着一群天程航空的飛行員和乘務員外出覓食的穆向遠聽到安鶴一的聲音,生生停在了石塊鋪成的馬路上。
穆向遠吸了口氣,從安鶴一略向下的尾音裡,敏銳地察覺到,他老婆,似乎是在撒嬌。
“你們先走。”穆向遠果斷擺了擺手,他站在原地,對着聽筒溫柔地應,“我給你點外賣,保證好吃。”
安鶴一捂住眼睛,雙頰一陣陣發燙:“好,辛苦你了。”
*
穆向遠從歐洲回來,休息的兩天被拉去公司總部開會,讨論各部門協同的問題。
787機隊建起來之後,穆向遠就主動跟領導說了,他不做行政工作。他不想忙碌的飛行之餘,還得來公司坐班。
他不是官迷,也沒有管人的愛好,隻想磨煉飛行技術,把每一趟航班飛好就行。
可畢竟是機隊元老,每次公司有啥重要會議,都還會拉着他。在天程航空的機長隊伍裡,穆向遠年齡不算大,可資曆挺深。
穆向遠坐在會議室裡,摳着筆記本。對面的機務負責人和乘務負責人說着說着嗆嗆起來了,把他吓得一激靈,立刻來了精神。
“喊你們上來維修,十次八次都是保留。留啥啊,留着讓我們被乘客罵嗎?”
機務不甘示弱:“那我們也是按照流程,有時候那椅子配件壞了,一時修不好,不保留能咋辦?”
“那馬桶呢,多關鍵的設備啊,不讓人上廁所天打雷劈啊。”
形勢是劍拔弩張的,可這對話怎麼聽怎麼好笑,置身事外的穆向遠沒忍住,半掩着嘴笑。
飛行部老大犀利的眼光投了過來,點了穆向遠的名:“機長是一架航班的總負責,穆機長說說有什麼看法。”
“那個…”穆向遠清了清嗓子,斂了神色,“航班安全很重要,讓乘客有個舒适的飛行環境也很重要。”
“對于一些不那麼緊急的客艙維修項目,特别是兩段之間過站的時候,時間緊,還要清潔和上客,當班乘務長可以酌情配合保留。”
“但是這個馬桶吧…”穆向遠頓了下,“确實很重要,畢竟人有三急,具體怎麼急我就不詳述了,終歸是控制不住。”
他說完,會議室哄堂大笑,剛剛緊張的氣氛也被消解了。
“馬桶這個科目嘛,機務部要多練。多分析以往的故障案例,盡量做到有準備、能解決。”領導拍了闆。
之後他們又聊了引進飛機和招聘飛行員的計劃,公司又有一批小飛馬上要通過理論學習後開始實際飛行。
穆向遠吸了口氣,好嘛,可可愛愛的小學員又要來了。
這事兒,他一定要告訴安鶴一。
隻是他再次飛出國之前,匆匆回到同安就又一頭紮進了駕駛艙。
“旅遊的人多起來了。”穆向遠看着油單,核對着飛控電腦上算出的數據,“通知客艙,可以上客。”
晴空萬裡,飛機載着乘客們的海島夢,沖上雲霄。
駕駛艙裡的穆向遠和副駕卻不得閑,他們監控着航路情況和數據。穆向遠盯着氣象雷達瞧了會兒,盤算着怎麼躲避雷雨區。
“問問管制,前面的飛機是怎麼走的。”穆向遠朝副駕點了點頭。
管制回複,有的飛機直接穿過雷雨區,有的繞飛。
穆向遠點點頭,沉思了一會兒:“申請高度,我們繞過去,盡量減少颠簸。”
這種可做可不做的事情,穆向遠有自己的考量。一繞飛就耗油,這個月節油獎肯定泡湯了。
但是不繞飛,颠個十來分鐘,乘客受不了。屁股難受,心情也不好。
所以穆向遠決定繞一繞,盡量不破壞乘客們奔向海島的好心情。
好比安鶴一做手術,在切除腫瘤的時候,他往往會盡可能切幹淨一點。病人被打了麻藥什麼都不知道,但此時的醫生,正頂着巨大壓力和風險。
手術刀穿梭在方寸之間,血管密布,周圍都是顱腦關鍵部位。
求穩,隻把腫瘤關鍵部位切除就好,這樣手術時間短,安全性高。但在未來,患者會承擔複發和其他未知的風險。
所以安鶴一會選擇盡可能全部切除,很累很難又危險,但他一樣會去做。顯微鏡看不清楚的地方,他就目視,一點點磨骨,找到藏在深處的腫瘤。
這是為數不多的安鶴一講給穆向遠聽的關于他手術的事情。穆向遠聽得出來,這裡有個選擇的問題,安鶴一也會猶豫。
那時穆向遠就是這麼回答安鶴一的:“我懂。我可以不要節油獎,但我的飛機必須安全,乘客的腦瓜子不能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