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去坐飛機又不開,别擔心。”穆向遠關掉床頭燈,仔細地看着安鶴一。
這會兒清醒了,安鶴一完全沒有昨晚的黏糊,推開穆向遠的臉,身子往下縮了縮:“看這麼多年了,别看了。”
穆向遠笑起來,沒再煩他,起身正準備離開,又被安鶴一伸出手拽住了領帶。
“怎麼了?”穆向遠低頭看着安鶴一。
安鶴一勾了下手腕,從被窩裡探出身體,摟住穆向遠的脖子,湊上去親了親。
“坐久了要勾勾腳,預防下肢靜脈血栓。還有,出汗多了要補充電解質。最重要的,要好好吃飯。”
“好好好,安大夫。”穆向遠笑意更深,“你也是,好好吃飯。”
安鶴一點了點頭,放開了穆向遠。這下換穆向遠舍不得了,一步三回頭,出個卧室門都格外艱難。
被窩裡的安鶴一幹脆用被子蒙着頭,斷了穆向遠的念想。
今天穆向遠要趕最早的飛機去天程航空南方基地帶幾個學員飛模拟機。
這一去得三天,他沒開車,叫了個車。司機來的時候也打着哈欠,于是穆向遠坐在車上,時不時地跟司機說話,讓人保持清醒狀态。
車放家裡,穆向遠估摸着安鶴一也不會開,就放在地庫裡落灰吧。穆向遠笑了笑,琢磨着等再回來,得好好洗個車。
相比于帶課,那穆向遠還是更願意去飛行。畢竟這個學員啊,總會在一些讓他想不到的地方犯一些難以理解的錯誤。
他不能指望每個人對飛行的理解和對飛機的感受都一樣,隻能在他能把控的地方,盡量讓每個學員掌握必要的技術要領。
所以跟着穆向遠上課,那得肯練,練到他覺得合格才行。
“穆機長,我們換個項目吧,這個風切變改出都練麻了。”
穆向遠吸了口氣,拍了下學員的腦袋:“這要是在醫院,醫生說我最近垂體瘤嘎多了,換個品種嘎嘎。這行嗎?啊?行嗎?”
“啥是垂體瘤?穆機長,你懂好多。”學員揉了揉後腦勺。
“繼續練,你倆現在還是機械動作,沒有理解這一步步都是為了達到什麼目的。”穆向遠歎口氣,“真實情況不會像模拟機上這麼标準啊。”
“低空風切變是很危險的情況,可不隻會颠屁股。前段時間,友航還有因為這個把乘客弄骨折的。”穆向遠耐心地說,“而且着陸階段,那風瞬間刮過來,我們還要保持飛機速度和姿态,這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不多練,到時候等着蕩秋千啊?”穆向遠胸中一口氣,不免提高了聲調。
“哦哦,那穆機長你遇到風切變的次數多嗎?”學員小聲問道。
穆向遠盯着他:“小日子有個機場妖風陣陣,上上禮拜我去飛又遇到了。我們飛國際多情況複雜,等你們自己飛了,一定會遇見的。”
“趕緊練吧。”穆向遠“啧”了一聲,“垂直的練完還有水平的,都要搞明白。”
學員不叭叭了,乖乖揉了揉胳膊繼續練習。他們也清楚,這要是換個别的機長,真不一定會跟他們說這麼多。
穆向遠不會發火,但他坐在監控儀器前抱着胳膊,心裡想着今晚一定要給安鶴一打個電話好好吐槽吐槽。
這怎麼就不能讓他遇見點像早些年的安鶴一那樣讓導師省心的學員呢。
他知道安鶴一也要帶學生,想必也有把氣往肚裡咽的時候吧。
穆機長撓撓臉,決定要和安大夫好好交流交流。
*
安鶴一難得有一天沒手術,早上查了房,參加了科室的病例讨論會。
誰主治誰講病情和手術方案,然後全科室讨論,這是吳主任早就定下的規矩。
第一次手術,永遠是患者最佳的手術時機。加上神外手術總是風險高、難度大,他們一定要在第一次手術前找到盡可能好的解決方案。
“我結合患者意願,傾向于做介入手術。”齊大夫指着影像結果說。
吳主任皺着眉頭沒說話,安鶴一琢磨了一會兒說:“動脈瘤長在腦幹上,這個主幹道的位置,介入有些勉強吧。”
“病人希望微創。”齊大夫應道。
安鶴一看向他:“病人的意願當然重要,但我們得實事求是。如果介入不能成功,破裂風險加大,還不如傳統的開顱穩妥。”
科室人都知道安鶴一能開顱也能做介入,所以他的建議,很難讓人反駁。
“安大夫說得對。”吳主任拍了闆,“小齊你先和病人談,他們不同意的話,我再去。”
等散了會,安鶴一回過味兒,想跟齊大夫聊聊,可人瞧了他一眼,直接走了。
安鶴一是吳主任的得意門生,齊大夫是别的醫學院考來的。手術方案被否定,想必齊大夫不會太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