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航班滿員,穆向遠有些擔心行李太多超重的問題,行前會議上提了下。他走到機坪上,和機務問了加油的情況。
穆向遠的體能好、腦袋靈,還會說話,不論是單飛還是帶團隊,他都做得很好。
隻是再優秀,他也會遭遇那些不好的事情。他想得開,他覺得那些外國人是六月裡的梨疙瘩,有點酸。
這一趟和穆向遠搭班的也是四杠機長。
老哥要去加拿大看老婆孩子,所以主動要求坐上了右座,給穆向遠當副駕。
原本以為這是一程沒什麼波折的平穩飛行,可意外總是匆匆到來。
穆向遠起身去前艙洗手間的時候,聽到乘務員急急地在說客艙有人暈倒了。
正巧穆向遠在,乘務便順勢彙報了。穆向遠沉聲布置,讓先廣播找醫生,需要申請醫療和備降,立即告訴他。
很快,乘務激動地說有醫生,穆向遠探頭望去,表情微怔。沒有猶豫就站出來的人,就是他在登機口留意到的那個看着書的人。
下意識地,穆向遠就想往客艙去,腳已經擡起,理智又叫回了他。此刻他去後艙,會給乘客帶來不良情緒。他這身闆正的制服,要求他考慮得更多。
返回駕駛艙後,穆向遠開始查看材料,評估航路上能夠備降的機場和醫療條件,同時做好了申請航班直飛的準備。
他看着氣象雷達,想着盡可能讓飛機平穩一點,不要影響醫生的搶救。
暈倒的病人情況十分危急,心髒已經停跳,安鶴一跪在地上,掌根着力,右手疊在左手背上,垂直向下按壓。
飛機上沒有除顫儀,所以安鶴一隻能用手生按。好在乘務也學過急救,能和安鶴一換着按。
安鶴一在客艙裡撒着汗做心肺複蘇,穆向遠在駕駛艙心情略微着急地等待。
病人心髒停跳時間越久,情況越危險,安鶴一比任何人都清楚搶救不及時,腦死亡的概率大大提高。
穆向遠頻繁地看着手表,在腦子裡計算着搶救的時長。飛航班時,他從未覺得時間難過,可今天确實煎熬。
第十一分鐘了,右座機長嘀咕了一句,穆向遠穩住情緒:“再等等。”
客艙電話打來,穆向遠立刻接起,乘務長語調提高:“機長,救過來了!醫生一直不放棄,救過來了!”
“好,詢問乘客意見,是否需要備降。”穆向遠頓了下,“也要問問醫生的意見。”
過了會兒,穆向遠收到消息,醫生建議備降,以防患者情況不穩定,再次出現危險,盡快就醫檢查最為穩妥。
盡管所有人的旅程都要因此而延長,但穆向遠知道,此時聽醫生的最靠譜。
飛機備降後,醫療人員登機,将患者轉運走。其他乘客下機去航站樓短暫休息,安鶴一坐在前艙填寫情況表格。
穆向遠聽說在機上救人的醫生還沒走,起身出了駕駛艙。
幾步之外,穆向遠看着靜靜寫着東西的安鶴一。和在登機口看到的一樣,安鶴一又安靜下來。
安鶴一的頭上有一層薄汗,不久前的心肺複蘇,耗費了他不少體力。
突然,穆向遠有點緊張。上次有緊張的感覺,好像還是前年有次降落,起落架放不下來的時候。
他清了清嗓子,邁開步子走到安鶴一跟前。還沒搞清楚安鶴一是哪國人,他準備用英語開口。
穆向遠剛張嘴,安鶴一也擡起了頭。見着眼前杵着個高大英俊的機長,安鶴一似乎也沒特别驚訝,隻是“啊”了一聲。
趕在穆向遠之前,安鶴一先開了口,學生似地乖乖打招呼:“機長好。”
“你好!”穆向遠睜大了眼睛,“你是中國人!”
安鶴一笑起來:“好巧,你也是。”
平日裡能說會道的穆向遠這會兒看着安鶴一,不知道怎麼的,腦瓜子跟斷片似的,隻反複一句話,他太好看了。
眼睛彎起來像小橋,鼻梁好高,手指修長,哪哪兒都好。
“機長,你快幫我看看這怎麼填。”安鶴一可算找到個語言能通的人,“病人我能救活,這表可是卡住我了。”
聽安鶴一嘀咕着,穆向遠笑了笑:“我會向公司反應下,怎麼能難為我們寶貴的醫生呢。”
他倆用中文小聲說着話,對其他乘務來說,那就是加密通話。他們隻覺得機長情緒似乎不錯,和小醫生聊得挺好。
“謝謝你。”穆向遠看着安鶴一的眼睛輕聲說道。
安鶴一愣了愣,救人本就是醫生的天職,他卻在這裡得到一聲感謝。
穆向遠不需要安鶴一的回答,隻繼續說:“今天是咱們的中秋節,要是在國内航司,該發月餅了。”
回過神的安鶴一笑了笑,轉身從雙肩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給你,中秋快樂。”
種種情緒化作穆向遠目光裡的熱烈,讓安鶴一有些承受不住地低下了頭。
穆向遠捏着那顆小小的月餅,滿腦袋都是花好月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