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曲微笑:“是我願者上鈎,出事了都賴我。”
……好吧。
反正鳳曲都已經咬鈎了,她不上鈎也不行吧。
穆青娥自暴自棄地抱回箱子:“出事了就賴你。”
她轉身将箱子放到桌上,卻聽鳳曲在她身後問:“青娥姑娘,如果我的過去會拖累你們怎麼辦?”
“……”穆青娥沒好氣道,“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出事了全賴你。”
她沒有轉回頭,鳳曲的笑聲毫不掩飾鑽進她的耳廓。
他的笑聲就和他的為人一樣,清澈得令人不忍挑刺,可做出的事又總是令人側目。
“真是有病。”
穆青娥喃喃自語,她隻覺得無論鳳曲,還有突發善心的商吹玉,根本都是病入膏肓。
居然在這樣荒唐的世道裡嘗試相信“善良”。
甚至還傳染了她。
“青娥姑娘?”鳳曲關切的話聲猶在耳畔,穆青娥道:“如果,我是說如果——”
她隻說了一半,緊接着便低下頭,半晌沒有言語。
鳳曲心中了然:“如果有朝一日,到了青娥姑娘認為可以對我如實相告的時候,我也一定會洗耳恭聽。”
穆青娥怔怔地擡臉看他。
少年眼含天光,笑容親切柔和。
他幹淨得好像不谙世事,又好像本就不在意這些瑣事。
穆青娥無聲地動了動唇,終于道:“謝了。”
-
收回箱子後,穆青娥的情緒清晰可見地轉晴。
她的臉上挂着笑容,三件寶貝被塞進了随身行李的最深處。
鳳曲百無聊賴,決定先在客房裡補足昨晚拖欠的睡眠。
阿珉逼迫他打坐休整,但也隻坐了一炷香的時間,鳳曲便一頭歪倒,沉沉睡去。
這一覺徑自睡到午後,任憑窗外人聲嘈雜,也不影響鳳曲在被窩裡酣眠如常。
直到窗外樓下,稀疏的人語傳了進來:“你可聽說了鳳儀山莊那副陣仗?”
“不是都傳瘋了嗎?商晤都氣成那樣了,要不是他大兒子在,那妓娘養的東西早該喪了命咯。”
“商莊主也是造孽,就這麼兩個兒子,一個體弱,一個不孝……”
鳳曲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竄起,伏在窗口往下看。
剛才議論的是幾個乞丐,衣衫褴褛、面黃肌瘦,說起話卻是中氣十足,足夠讓話音都傳進鳳曲的耳朵。
鳳曲叫住他們:“請問——鳳儀山莊出了什麼事?”
幾人面面相觑,擺手:“能有什麼?無事、無事。”
今天是商吹玉回家的日子,昨晚父子倆鬧得這麼難看,怎麼可能無事發生。
鳳曲隻能迂回問道:“那我要從哪裡打聽鳳儀山莊?”
他的目光實在灼熱,耳力又異常靈敏,怎麼看都不像普通的江湖人。
幾個乞丐猶豫一陣,支吾道:“……那是鳳儀山莊,我們怎麼敢說。你要實在好奇,就去觀天樓問問吧。”
鳳曲恍然大悟。
鳳儀山莊在瑤城一家獨大,能夠壓它一頭的當然隻可能是朝廷。
而瑤城的“朝廷”,可不就是瑤城侯,以及朝廷直轄的觀天樓?
他立即誠心誠意向他們一禮:“多謝告知。”
乞丐受寵若驚,也急忙回他一禮:“别客氣、别客氣。”
鳳曲又問:“可是,觀天樓該怎麼走?”
他的笑容純稚又澄澈,問得誠心誠意。
乞丐們相視一眼,随後仔仔細細給他指了一番路。
鳳曲聽了幾遍,一邊默背,一邊點頭如啄米:“謝謝!”
大概是怕自己記得不夠清楚,鳳曲還拿毛筆在手心記了幾次轉彎的方向。
最後落得滿手墨痕,還不忘滿口道謝。
乞丐看得于心不忍,問:“少俠,你不是大虞人吧?”
大虞就不可能有這麼淳樸的江湖人。
“我在域外長大,怎麼了嗎?”
“那你幹嘛對鳳儀山莊這麼在意?是有朋友在鳳儀山莊?”
鳳曲想了想,乖乖點頭。
一旁另一個乞丐歎了一聲:“若說在鳳儀山莊做事,能跟着大兒子就是最好的。差一點,給莊主辦事也能湊合。但要是落到小兒子手裡——”
鳳曲問:“他不好嗎?”
“你是外地人,你不知道,據說他家小兒子對仆人,那是輕則打罵,重則斷手斷腳、剝皮抽筋……”
身邊人叫住他:“好了好了,别說了。”
前者急忙止聲:“噢喲,不說了不說了。總之,少俠你要是還有疑慮,就去觀天樓問,别再為難我們。”
斷手斷腳、剝皮抽筋。
鳳曲聽得呆若木雞,但很快回過神,連聲謝過他們。
商吹玉那雙手長得跟凍玉似的,撫琴倒是很有本領,可要把人剝皮抽筋……
阿珉冷不丁問:「你在想什麼?」
鳳曲:“我在想,吹玉他手還怪巧的。”
「……」
“你又想到了什麼?”
「沒什麼。」阿珉說,「隻是想,如果當時有你這樣的隊友,興許商吹玉也不至于和我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