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荞擠過來,平直肩膀撞了下她,揶揄地笑:“你可别栽成洛身上了,這種人,玩玩就好。”
戚蔓語習慣性敷衍她:“你說得都對。”
“你就整天唬我。”
夏荞翻身坐起,用熱情洋溢的西語和一個古巴帥哥調笑兩句,得到對方一個貼面吻後,她才想起身邊還有個喘氣的存在。
“對了,你和那個男大學生怎麼樣了?”
戚蔓語再一次感慨夏荞走錯了路,她确實很有娛記的天賦。
“不知道,很久沒聯系了。”
夏荞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你真的好渣。”
“......”戚蔓語推開她的臉,無奈道:“你情我願的事情,我怎麼就渣了,而且我來放松,你怎麼總說我的前男友們。”
“那我不說了。”夏荞滿臉壞笑,小銀叉瞄上一個顔色鮮豔的馬卡龍,喂了半個後甜的皺起臉,含糊着說:“你弟弟怎麼樣了?”
非酋夏荞,哪壺不開提哪壺。
戚蔓語:“......”
她沒好氣地蹙了蹙眉心,“我怎麼知道他怎麼樣。”
這話倒是真的,戚蔓語不常回戚家,就算偶有時候回去,也多是深夜時間,而周之辭的房間燈早已熄滅。
他們之間泾渭分明,就算占着一個模棱兩可的親近稱呼,兩人的關系卻如水火一般,永遠隔着界線,永遠互不相容。
戚蔓語忙于工作,在周之辭生活于戚家的兩年内,他們見面的次數寥寥無幾。
有時候兩人一上一下的遇見了,一個披着滿身星霜風雪,一個幹幹淨淨,站在明亮舒适的光線下,垂着眸靜靜看過來。
通常是眼神交彙一瞬,便各自岔開,戚蔓語等着電梯,而他順着階梯往下走。
把他帶回家的那一年他僅有十五歲,現在已經快成年了。
戚蔓語上一次回戚家,是為了戚總鎖在保險箱内的一份文件,淩晨兩點多的光景,院内的白山茶汲取月光而綻,微風送來清甜淺香。
初遇尚在蕭瑟肅殺的秋末雨季,現在四季走了兩輪半,正是五黃六月的炎熱夏日。
嚣張跋扈的紅色限量轎跑停在門前,車燈交錯閃了兩下,很快滅在蟬鳴四起的寂夜裡。
戚蔓語推開車門,一身相得益彰的搖曳紅裙,裙擺如騰燒的烈火,從細瘦踝骨一路燒到後背,兩條銀鍊相扣,鎖着展翅欲飛的纖巧蝴蝶骨。
她伸手摁下冰涼的電梯按鍵,“叮”的一聲響在無邊靜谧中清脆響起,與此同時伴有漸近的腳步聲。
來人似乎很意外,腳步倉促地停在幾步之外,戚蔓語詢聲回頭,接着一怔。
他站在避光處,周身鍍了一層昏暗陰影,半邊身浸着溶溶月色,順着線條從額際往下鑿,黃金分割線似的将他整個人掰成一明一昧。
兩年抽枝拔條,個子更高,氣質也更冷,寬肩窄腰,雙腿修長,裹在黑色西褲下,一隻腳已經踏上平地,另隻腳踩着階梯。
看樣子,也是突如其來的停住動作。
電梯張開又合上,光源洇滅,戚蔓語低頭滑了下手機,利落鎖屏,猩紅裙擺蕩開一道極豔極冷的弧光,向着他走來。
高跟鞋錐着難以逃離的人心,步步落入耳中,下了緊箍咒似的,讓周之辭動彈不得。
她的影子斜過來,兩人垂下手的姿勢如出一轍,影子疊着影子,姿态如情人缱绻親密,他們卻冷靜的分立兩側。
周之辭壓着眉,呼吸一窒。
戚蔓語身上隐有香水尾調,佛手柑、苦艾酒和粗粝煙熏。
柔和又辛辣,多情卻薄情。
矛盾體。
院階湧進凜冽夜風,悄無聲息填滿兩人之間,拉開一道漫長又透明的無聲對峙。
以及互為商品的打量視線。
“你怎麼......”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噤聲。
戚蔓語攏着蓬松卷發,擡起腕掃了眼表盤,指針星屑般散着微亮光芒,那是宇宙結束前的最後一顆星星。
“這個點,你怎麼在這裡?”
這句話可以延伸出無數含義,可以是淩晨兩點四十五分,你是剛出門還是剛回來?也可以是淩晨兩點四十五分,你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會在戚家。
戚蔓語知道周之辭考上大學後就從戚家搬了出去,所以在這麼個不合時宜的時間點,兩人的碰面,正如那隐入雲層的月光,朦胧且尋不到蹤迹。
周之辭避開她的目光,轉圜之際又被她猩紅魚尾裙點綴的碎鑽勾到了眼角,以至于那紅色好像有生命,成了簇簇焚燒的烈火,從他的眼,燒進了他的心。
他的聲音有些莫名的啞:“我回來取個東西。”
戚蔓語點頭,淡淡道:“那麼巧。”
她沒有閑談的意思,再次伸手摁下電梯按鍵,周之辭帶來的短暫詫異如流水一般無形無痕,她從夜色中抽身,走入那刺眼的光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