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蔓語挑眉笑了笑,沒接他的話茬。
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冷,他忽然把校服拉鍊拉到下巴處,埋着小半張臉,悶悶道:“他們說給我家裡人打電話,我沒想到是你。”
戚蔓語細細咂摸着“家裡人”三個字。
她眸光一動,笑問:“那你覺得是誰?”
“柳姨。”周之辭回答的很快:“現在隻有她是我的親人。”
戚蔓語搖了搖頭,“你這話......和我單獨說說就罷了,别讓姚媽陳伯知道。”
周之辭輕頓,下意識看了眼司機,“為什麼?”
“我覺得你挺聰明啊。”戚蔓語假裝詫異,她平時裡笑容不少,但多是不達眼底的笑,很少像現在這樣,一點兒輕佻,一點兒揶揄,讓人心癢的笑。
“他們現在把你看得跟眼珠子一樣,比對我還親,你說這些話,不是讓人傷心?”
周之辭垂下眸光,路遇紅燈,黑色大奔停在車流之中,窗外浮雲遮陽,光線明暗不定。
他低聲喃喃:“......我不明白。”
戚蔓語聳聳肩,對他說:“我眯一會兒,昨晚才下飛機,四點多睡,一大早給你這破事弄醒,困得我魂兒都沒了。”
她說睡是真睡,調整了下姿勢,閉上眼再不說話。
去往醫院的這條路本來不堵,但是運氣不好,碰上追尾。
好在沒有釀成傷亡,不過疏通道路也是花費了不少時間。
周之辭耐心向來好,等一等也沒什麼,不過,随着一陣淺淡煙草和香水味的逼近,他渾身驟然一僵。
戚蔓語不知怎麼地,靠到了他的右肩上。
周之辭本來是有些放松地倚靠着,可她歪着頭倒過來時,他無端端挺直了背。
後知後覺地,那是想要讓她睡得更舒服一點的姿勢。
周之辭餘光看過去,戚蔓語睫毛很長,鼻尖小巧,睡着時沒有那麼淩厲的攻擊感,反而有一種纖薄的美。
時間刻度忽然成了最沒有意義的變化,四下并不安靜,導航裡對最新路況的播報,車窗外隐隐傳來的鳴笛聲,還有他自己分明亂了的心跳。
戚蔓語醒過來的時候,周之辭已經保持許久的脖頸向左。
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後頸,心中合計什麼時候自己也去做一個全身體檢,不由得感慨自己,二十來歲的年紀,身體素質可能還比不上戚老爺子。
司機把車泊入戶外停車坪,戚蔓語用手機聯絡好醫生,領着周之辭乘坐私人電梯上去。
醫院是常年最不缺人的地方,但是這家醫院,不僅外觀修繕的極好,而且露天停車場居然還有好幾個空餘的車位。
估計是私人醫院。
見他似有惑然,戚蔓語難得解釋了:“别看了,帶你來這兒是省時間。”
周之辭不吭聲,戚蔓語想了想,忽覺有些好笑。
“我好不容易休息幾天,你不會真想讓我去跟你排隊三小時吧?”
他聲音沉滞:“......沒有。”
戚蔓語駕輕就熟找到某個開着白色大門的科室,正在研究資料的老醫生擡頭一看,頓時“喲”了聲:“小戚怎麼來了?”
戚蔓語随和地打了聲招呼:“剛不是說了麼,帶個人給您看看。”
然後反手把周之辭往前一搡,對兩人說道:“我下樓抽支煙,你們先檢查。”
老醫生在後面喊她:“來都來了,一會兒跟我吃個飯再走。”
戚蔓語招手一搖,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老醫生檢查一番,周之辭身上多是皮肉傷,一邊清理傷口一邊說道:“嚯這都是怎麼回事?”
周之辭忍着敷料引起的戰栗疼痛,牙關咬得死緊,好不容易才擠出幾個字:“......誤會,我自己弄的。”
老醫生拍拍他的肩膀,替他整理好校服:“好吧,不過你也老大不小,多注意點,别讓你姐姐擔心。”
“我......”周之辭一時啞口,他低頭看着老醫生打印單子,辦公桌前放着一盆吊蘭,眼睛輕輕眨了幾下,感覺後頸傷口的痛意正随着藥效發揮而逐漸消退.
靜寂一瞬,他輕輕地吐出一句話,卻不知道是說給誰聽:“戚蔓語不是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