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象閃過,距離夠遠,畫面的變換反而異常的緩慢,讓人很容易誤判滑行的真正速度,等到真正反應過來,就已經到靠岸的時候了。
着陸時的提示音在走廊上回蕩,祁紀回過神來想要扶住身邊的窗戶,卻沒想到不知是不是三把手的指揮方式不太行,沖擊來得比想象中還快。
祁紀短暫地失去了平衡,之前的某些訓練讓他不至于摔倒,但仍舊踉跄了一下。
在場剩下的倆人都是哨兵,身體素質都比祁紀要強,鹿見像個棍子杵在原地,看着青年:“你沒事吧?”
“沒事。”
祁紀搖搖頭,重新穩住身形,餘光好像看見葉硝的手從空中慢慢降下。
祁紀扭頭,試圖确認自己剛才看見的是否真實,卻發現葉硝早已變回原來的模樣。
鹿見沒注意到祁紀的眼神,瞥了眼被自己放鴿子了的葉硝,有些不确定地說:“既然沒事那咱們出發?”
葉硝:“魏林深有事要和你商讨。”
鹿見一下子啞火了。
魏林深是将他們聚集在一起的那個人,也是鹿見昨天本應彙報的那個人,平常隻負責出錢出力,但身為商人的他堅持術業有專攻,平時并不會真的幹擾他們的任何決策。
現在指名道姓說和自己有事商讨,感覺事情并不簡單。
想起昨天彙報的主要内容,鹿見有些心虛地看了祁紀一眼——畢竟一會的話題估計也是這個。
鹿見還在糾結如何措辭才能不毀掉和祁紀之間來之不易的友情,就聽見葉硝冷酷無情的聲音響起:“你還站在原地幹什麼?”
鹿見:“我、嗯……”
葉硝垂落的手輕撚了一下指尖:“不是想出去看看嗎?”
鹿見:“……”
原來你不是在和我說話啊。
葉硝沒有更多的解釋,隻是說:“跟上。”
祁紀探究地望着葉硝,但對方卻隻給他留下了一個背影。
外面的氣溫大概很低,忙碌的人從祁紀身邊不斷掠過,每一次都帶來一股稍縱即逝的寒氣,新鮮的空氣順着鼻腔一直到肺部,祁紀試着盡可能地深呼吸,中途卻因這怪異的感覺差點沒把自己的肺咳出來。
“咳、咳——”
一雙有力的大手撫上祁紀消瘦的背脊,有一定分量的衣物讓彼此并不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但不可忽視的壓力彌補了這份不足。
這一刻,聯接變得異常的緊密。葉硝的理智告訴他現場安靜得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和祁紀急促的喘氣,但他感性的五感仿佛經過了一場無聲的轟炸。
世界也因此破碎。
他能看見祁紀根根分明的卷翹睫毛,輕輕顫動的每一絲弧度都清晰地刻在葉硝的視網膜上。
濕潤泛紅的眼尾,微微蹙起的眉,短暫缺氧而握緊的雙手。
恍惚間,葉硝好像看見一隻紅色的絢爛生物向自己飛來,耳邊還能模糊地聽見一些分辨不出内容的低語。
祁紀終于理順氣時,發現葉硝好像受到了什麼沖擊:“你還好嗎?”
“……沒什麼。”
葉硝回過神來,搖搖頭。
葉硝緩緩收回手,世界如往常一樣運轉,剛剛一瞬間的所見所聞仿佛是他的錯覺。
見祁紀找回狀态,兩人繼續往出口的位置走去,這次葉硝沒有再選擇沉默:“你出去主要是想幹什麼?”
祁紀沉思了兩秒,有些無奈地聳肩:“我沒有什麼想法,所以本來打算偷走鹿見的。”
葉硝沉吟片刻,說:“那就随便逛逛。”
祁紀沒有拒絕的理由:“好。”
殲星艦停靠的是某個私人港口,除了它之外,旁邊還有很多小一些的運輸機,祁紀一邊跟着葉硝漫無目的地前進,一邊關注那邊關注遠處不比火柴棍大多少的小人搬東西,并失望地發現,裡面沒有一個祁紀認知中的那種外星人。
葉硝不知為何就是能從祁紀面無表情的臉上讀出失望,甚至失望的原因:“聯邦下屬的将近一百個行星上的居民全是人類,不如說這些人類原本都是從一個地方慢慢擴張出去的。而與聯邦對立的帝國雖然國土沒有那麼大,但反而擁有一些奇特的能力。”
祁紀有些好奇:“像是異能那種奇特的能力嗎?”
葉硝看了他一眼:“像是冥想或者類似的東西。”
祁紀這回臉上的失望明顯到所有路過的人都能看出來。
“哦,這樣啊。”祁紀幹巴巴地說。
葉硝忍不住問:“你為什麼執着于外星人?”
祁紀看葉硝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差點沒笑出聲,但最終他還是成功将笑意憋在喉嚨裡,語氣平緩又漫不經心地說:“說不上執着,隻是覺得有趣。”
“最初在基地的時候,沒事閑着的時候他們會給我放電影,一開始他們放什麼我看什麼,後來我可以做選擇的時候便什麼都看。”
見葉硝的注意力成功被自己吸引,祁紀決定開始往裡塞一些消息:“我對電影本身的興緻不高,每次選電影隻是因為實在無聊,途中也經常走神,注意力便不免會落到周圍的其他事物身上。”
“在這種情況下,我意外發現,有時人看電影時的反應,比電影本身要有意思得多。”
“而外星人剛好是那家夥最讨厭的題材,每次選這種電影的時候,看見對方想說什麼卻偏要死撐的樣子,我就忍不住想笑。”
說道最後,祁紀的語氣幾乎是在炫耀:“我對于電影的類型和種類一直不挑剔,看什麼都不奇怪,因此一直都沒被發現過我是故意的。”
這已經是一年多之前的事情了。
電影之夜也在研究員們發現祁紀的“學習能力”并不會則優而選,而是有啥學啥之後,被大幅度削減,隻剩一下面向青少年的影片。
甚至連和他一起看電影的小傻子都變得陌生了。
想到這裡,祁紀望向眼前的男人,不禁感歎一聲物似人非。
“他……”葉硝的聲音有些沙啞。
“是指賀止鳴嗎?”
祁紀:“……”
祁紀将臉埋在手心裡,悶悶地說:“你當我什麼都沒說好了。”
說到底這裡隻是個私人港口,來回都是忙碌的自己人,貨物都是補給,祁紀看了一會便覺得不感興趣。
祁紀扭頭看向身邊的葉硝:“我最遠能去到哪裡?”
猜錯之後,葉硝的心情反而好了些,他回憶着之前的計劃:“從安全角度考慮,應該避免任何節外生枝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