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喜怒哀樂悉數呈現在臉上的女孩,早就在分别的年歲中磨練出不動聲色的本事,令她無法揣測,這場久别重逢究竟應不應該。
她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心中滿是愧疚卻不曉得究竟要怎麼辦才能補救,隻能徒勞無功地在腦海中回想重逢之後的分分秒秒。
最後停在房間内結束交流地前一個問題。
以後有什麼打算……
唐裕霖盯着眼前交疊在一起的銘牌,心裡想得卻是不久前她站在門内的回答。
不清楚。
她并不是想敷衍唯一,而是她真的不清楚。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其中發生的變故已經足夠改變太多太多。唐裕霖已經無法像過去那般笃定許唯一需要她、離不開她。
如果,如果唯一不再想見到她,不願原諒她……
放在兜裡的手逐漸收緊,鑰匙的棱角戳在手心,輕微的疼痛感從神經末梢傳入大腦,但唐裕霖卻恍若未覺,在沉默中下定決心——
那她大概會離開這片土地,回到沒有許唯一的世界裡去。
“裕霖?”
清亮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喚回唐裕霖出走的神智,她偏頭,看見換了一身休閑服的祁延走過來。
“站在這裡做什麼?”祁延問完,視線習慣性地落在門扉上,當瞧見兩個疊加的銘牌時,臉上浮現出“原來如此”的了然,“啊,是因為和我組隊嗎?”
瞧見唐裕霖眼中的迷茫,祁延好心提醒:“你答應和我組隊的時候,許影後看我的眼神,跟看奪妻的仇人沒什麼兩樣。”
她說這話的确有些誇張的水分在裡頭,畢竟是演技得到大衆認可的影後,人前的表情管理總是到位的。
隻是微妙的眼神變化總歸是難以逃過有心之人地觀察。
直到祁延離開,走廊重新歸于平靜,唐裕霖也沒能從祁延說的話中回神。
她抿緊唇,終于下定決心拿出鑰匙,正準備将其插入鎖孔,房門驟然從裡面打開。
許唯一也沒想到門口竟然站着人,眼神落在實處時顯而易見地愣了愣,随即,她側開身讓出路:“你要進去麼?”
“你哪裡不舒服?”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四目相對,眼眸中潛藏的關心無處遁形。
即便相隔三年,但對于許唯一而言,那仍舊是分外熟悉的眼神,她有時候會格外痛恨這樣關切的目光,尤其是在午夜夢回被驚醒的時刻。
倘若唐裕霖不曾給予過她仿佛能将人溺斃的溫柔,她也不至于被困在無疾而終的感情中無法自拔。
她問:“你為什麼來參加這個節目?”
被拉上的窗簾被傍晚的清風吹的浮動,使得窗外橘調的赤色落日光輝若隐若現,将窗台鍍上一層燦爛的橘紅色。
許唯一站在忽明忽暗地落日中,漆黑的眼眸專注、明亮,仿佛萬事萬物都不值得被她納入眼中,唯有眼前纖細的身影是例外。
為了你。
最為簡潔且直白的原因浮在胸口,卻無法吐露,唐裕霖躊躇着,不知此刻表露的真心究竟是不會給對方帶來困擾與二次傷害。
“不是說,已經訂了婚,趣味相同,于是去婚前旅遊了嗎?”
到了此刻,詢問的意圖圖窮匕見。即便再如何壓抑,許唯一還是沒能控制住言語中的醋意。
尖銳的質問出口時,讓她産生了荒謬的錯覺,仿佛自己在扮演什麼因為伴侶高度疑似出軌而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的瘋女人。
她操着冷漠而又嘲諷的口吻,掩蓋住心口的酸澀:“怎麼,你們感情破裂了嗎?”
“……”
沉默代表默認。
這是她們過去心照不宣的默契。
心堵的更厲害了,她的睡眠質量向來不太好,來錄制節目之前的好幾個晚上都沒能睡個囫囵覺,現在腦袋翻來覆去的疼,惹得她心煩意亂。
“想找新歡?”她的口氣更差了,“看上了誰,需要我和你保持下距離嗎?你放心,我不會在她面前胡說八道的。”
唐裕霖直覺感到了不對,她擡頭注視着許唯一,認真反駁:“不是這樣的。”
“我不是來找新歡的,我就是——”話突然卡了殼,她半握着鑰匙的手微微蜷縮,指腹被鑰匙嵌入,壓出細細的凹陷。
是底氣不足的心虛,也是對直白的袒露心聲的不習慣,唐裕霖撇開頭,盯着許唯一耳後随風輕輕揚起的發線。
“我想見見你。”
許唯一的心像是被小貓爪子撓了一下,鼓脹的情緒被鋒利地爪子戳了個洞,呼啦啦地往外洩氣。
她啞了聲音:“見過了,然後呢?”
心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許唯一覺得自己恍若被挂在絞刑架上的犯人,等待着最後的宣判落下。
死亡,抑或是新生,全權握在另一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