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灰塵和水霧混雜在一起的髒霧籠罩着一幢上了年頭的宿舍樓，樓體牆皮已然脫落，樓裡，水管也有許多暴露在外面，生了鏽，看樣子許久都沒有人來檢修過。

這幢樓沒有一家亮着燈，也沒有聲響。

其中一間屋子裡，一台老式電視機在客廳裡不合時宜地發出嗞嗞的聲音，打破夜的寂靜。

電視機屏幕亮起，隻有無序的雪花點，這麼亮了好一陣，屏幕卻又黑下去，雪花都被壓成一條橫線，将電視機分割成兩塊黑色的長方形屏幕，不知是不是壞了。

但在最後的雪花也要變成一個點消失在滿屏黑色裡的時候，電視重新發出微弱的光。

“歡迎收看今日晨間新聞，我是你們的主持人小周。”

屏幕上，女主播看起來恹恹的，眼角耷拉着，眼皮和下眼睑之間仿佛有根無形的牙簽很努力地撐着，雖然眼部肌肉抖動很厲害，但始終沒有徹底閉上。

在高清畫質下，能清晰看到她眼睛裡布滿蜘蛛網一樣的紅血絲。

“今日新聞有，本台王牌節目《幸運404》已招募一批新人玩家。”

女主播機械地念着稿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強行被架在演播廳裡的人偶，沒有一點生機。

畫面短暫切換成許多個分格鏡頭，每個格子裡都是一個正在經曆恐怖遊戲的人類。

這時，畫面又變成純黑色，而一行醒目的純白色字體由小變大，似乎下一秒就會沖出笨重的老電視機，嵌進觀衆的眼球裡。

[MVP！MVP！他/她需要你的一份助力！]

[觀前須知]

1.----小鬼需在父母陪同下觀看；

2.呼籲廣大觀衆理性觀看，請----；

3.每位觀衆有三次與人類免費互動的機會！更多親密接觸？歡迎參與幸運大競價！

4.更多新----，敬請期待！

觀前須知有一些字被黑色馬賽克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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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撻頭疼欲裂，像是被一根錐子沿着頭骨的縫隙敲進腦髓那樣疼，但手腳卻全然沒知覺，甚至感覺不到存在。

懸挂于正中央的巨大吊燈亮得她睜不開眼睛。

這時，腦子裡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震得她神經更痛，她的臉色此刻白得像一張紙。

[恭喜你成為《幸運404》的玩家，我們将成為你最大的夢魇...]

[身份認證完成，正在為您激活幸運系統後台...]

[正在為您讀取副本身份卡，請耐心等待...]

或許是載入信息需要時間，“等待”兩個字結束後，腦海中那個所謂的系統沒了聲音。

蘇撻半眯着眼睛，逐漸适應了房間裡的光線，打量起周遭的一切。

她躺在一張黑色金屬大床上，床頭立着兩座胖娃娃雕塑，圓圓的眼睛裡鑲嵌着紅色寶石，就像是在直勾勾地盯着你看。

四四方方的房間裡，牆壁上，暗紅色的肌理像有生命一般，肆意蜿蜒，蠢蠢欲動。

蘇撻的胳膊、腿，還有一小截腰裸露在外，不舒服的冰冷感覺讓她忍不住想縮成一團，但剛動一下，就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身上纏着泛着金屬光澤的鎖鍊，從脖子到髋骨，被綁得結結實實。

手腕被禁锢在頭頂兩側，兩隻腳腕則被束在一起，像耶稣被釘在十字架上那般，構圖宛如中世紀的油畫。

蘇撻不記得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甚至對自己也有許多模糊。

真是傷腦筋。

即便适應了刺眼的光，又察覺到自己是在一個不妙的境遇裡，她還是半眯着眼，像隻慵懶的貓。

暖色燈光下，少女的膚色依舊冷白，臉頰瑩潤飽滿，像顆剛長熟的蘋果，立挺的鼻梁分割出明與暗的光影，鼻尖上，有一顆朱砂色的小痣。

骨骼分明的手腕在鐵鍊的束縛下顯得尤為易碎。

滴…

“這是您的身份卡。”

那個聲音再次出現，這次，蘇撻眼前浮現出一串泛着光的半透明文字。

-你是西川學院二年級學生蘇撻。

-蘇撻是幸運大轉輪中的倒黴蛋，在輸得底褲都不剩之後，現在是學生會的所有物。

-學生會的某些成員可是很恐怖的呦，請盡快想辦法逃跑吧！嘻嘻！

這語氣，很難說不是在幸災樂禍。

蘇撻正要研究身上的鎖鍊怎麼解開，噔、噔、噔、噔……

倏然響起一串腳步聲，像是穿着靴子，很有節奏。

而且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蘇撻後腦緊貼着冷硬的金屬床，固體導聲，一步，兩步，三步……那個腳步聲幾乎貼着她的耳膜叫嚣。

那聲音并沒有影響她，她全神貫注，将力量都集中在脊柱上，一節一節躬起，試圖掙脫開鐵鍊的束縛。

白皙的手腕和腳腕與泛着冷光的鎖鍊摩擦，留下刺眼的紅痕。

但蠻力似乎沒有用，不知是不是錯覺，仿佛是為了讓她老實點，脖子上的鎖鍊比之前收緊了很多，勒得她喘不過氣。

蘇撻為了能吸入更多的空氣，不得不張大嘴巴，雙唇因充血而變得殷紅飽滿，胸腔起伏也大了許多，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

這種真實的仿佛下一秒就會死掉的感覺，讓她清醒了許多。

原來瀕臨死亡是這種感覺，比起緊張，蘇撻此刻心情更多是得到新玩具一般的新奇。

身上的鎖鍊會因為掙紮而不斷收緊。

察覺到這一點，蘇撻努力控制住人類求生的本能，停止了身體的一切動作。

果然，她不再亂動後，脖子上的鎖鍊也沒有再像剛剛那樣想要她命似的勒緊皮肉裡，反而漸漸松開了一些。

但鮮紅刺目的勒痕仍留在她雪一樣白的皮膚上。

蘇撻豎起耳朵，似乎有幾秒鐘沒有聽到那個腳步聲了，整個屋子安靜得仿佛罩在真空裡。

是離開了，還是……

“嗨，小同學。”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從上方打碎靜谧的真空罩。

蘇撻眼前赫然出現一張慘白的臉，頭發像拖把一樣毛糙散亂，眉毛粗犷，顴骨很高，眼睛卻細長得不合比例，沒有一根睫毛，看起來就像是戴了個醜面具，從身上紅黑色校服制式來看，是位正值青春的“女同學”。

女同學的嘴角開始以一種不正常的弧度向耳朵擴張，一點點撕破臉頰，幾乎咧到耳根位置才停下來。

被嘴角撕破的皮膚就像白色的牆皮，簌簌從臉上掉下來，破裂的縫隙裡滲出猩紅色的液體。

最後定格成一張令人難忘的“笑臉”。

短時間内的這一系列變化很有視覺沖擊力。

蘇撻見不得醜東西，胃裡翻江倒海，想吐卻又被卡着喉嚨，鼻子生理性發酸，眼眶裡滲出一層水霧，看起來就像是被吓哭了。

“真是個脆弱的小同學。”那張臉又湊近了些，撕破的臉頰夾雜着爛肉與血液，說話時嘴巴沒有動，低沉暗啞的聲音像是直接穿破喉嚨發出來的。

“如果從你身上割一塊肉，一定會哭得更厲害吧。”

“我最喜歡看漂亮女孩哭了。”

那醜東西一連說了三句話，蘇撻很清楚地看到對方細長的眼睛裡閃爍着不正常的狂熱和期待。

“你……”蘇撻欲言又止。

“别怕，我一定不會浪費你的眼淚。”

或許是以為面前的人類少女吓得說不出話來，醜東西的語氣中甚至還多了幾分憐惜，配上難聽的聲線，有點不倫不類。

“少女的臉頰肉是人間極品，再加點眼淚調味，啧啧，那味道……”

蘇撻把想吐的感覺壓下去，再度開口：“我是想說，你真的太醜了。”

她與那雙沒有睫毛的細長眼睛對上視線，臉上也沒有一絲驚慌，平靜又誠實，“我讨厭醜東西。”

房間裡的溫度瞬間低了幾度，是真正物理意義上的降溫。

笑臉仍保持着詭異的嘴角弧度，但周身的陰郁氣息仿佛是在告訴房間裡唯一的人類，惹她生氣，是很愚蠢的事。

蘇撻卻仿佛并不知道自己惹怒了對方，繼續說：“有時間恐吓我，你已經将我吃進肚子裡了。”

醜東西伸出舌頭舔了舔幹癟的嘴唇，喉嚨抽了幾下，像是在拼命壓抑食欲似的，臉上表情更加扭曲，“我現在沒胃口，不想吃你。”

看起來可一點不像沒胃口的樣子。

蘇撻眼中閃過一絲好奇，為什麼呢？這醜東西口水都快流出來，卻遲遲沒有對她做出什麼危險舉動，一定不是因為不想，而是不能。

猜到這一點，蘇撻看着那張有如皴裂牆皮一樣的笑臉，挑釁似的，回以一個笑：“反正我被綁成這樣也逃不走，既然你那麼想吃，來吧。你想先從哪裡開始吃？你喜歡的臉頰？還是脖子？手指？或者腳怎麼樣？我的皮肉還算細嫩。”

她一邊和這個智商不高的醜東西說話分散對方注意力，一邊用手摸索着纏在自己身上的鎖鍊，幸好，兩隻手并不是被鎖在頭頂，隻要順着綁縛的脈絡，可以從鎖鍊中掙脫出來。

醜東西細長的眼睛裡迸發出憤怒和煩躁，從喉嚨裡朝蘇撻發出“哈”的一聲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