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人影，難道是【魔法師】？

聖騎士堪堪握住杖，以他為圓心的範圍發出了難以置信的強光，光芒馬上蓋過了核心所發出的幽暗光線，在空間内壁的反光材料上産生了多次反射，将這個沒有什麼攻擊力的貧弱招式的效果放大了好幾倍。

“可惡，視野看不見了！”前輩即刻護住身後，“快點回避！”

———在看到這裡的環境時就早該想到的，半球形的結構就像是反向的透鏡，隻要他在這裡全力使出能力，含有熱量的光線就會被外壁集中到核心上。不用踏入會毀滅一切物體的保護範圍，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破壞場所。但現在隻能起到數倍放大他的能力的效果罷了，簡直是超級削弱。

這就是為什麼會【魔法師】派遣他來這裡的原因。

【這樣不是連你也會一起随着核心消失嗎？】

這種問題根本沒有問出口的必要。

維加的眼前被刺眼的白光籠罩，一瞬間也如同伴一樣暫時視物的能力。她隻能借由聽力，感受到杖在她的不遠處重重倒下，接着就是沉重的身體挪動的聲音，朝她而來。

已經沒有移動的力氣了，但對面也差不多吧。但即使如此也要來消滅自己這個【魔王】，這樣的執念真是讨厭啊。

“快逃！唔……！”

維加絆倒了想要擋在她面前的笨蛋前輩，隻是這種程度，她還勉強能夠做到。她擡起頭，感受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魔法師】的計劃可以說是破産了……也許是成功了？誰知道祂到底在想些什麼。

“……但是在那之前，我隻想問最後一個問題。”她平靜地詢問，感覺腳步在她的面前停下了，“我不相信你沒有想過，能一瞬間看穿連我都未注意的本質，有着細緻觀察力的你不會沒有注意到。”

———沒錯，她一直搞不懂的問題，如果這是為自己的存活撈取機會，現在就是問出來的時候。

氣流有些許動搖，沉重的劃曳聲在她的臉頰旁停止，那柄武器想必已經對準了她。

“在我們來到箱庭時，宛若奇迹般，在整個箱庭落下的光屑之雨……”她頓了頓，“據我所知是會和人體融合，穿過任何建築、衣物和防護的。”

———至少在偵探描述的時候，是這樣沒錯。

“但是，在教堂，我們所有人所看到的光屑之雨，卻會毫無阻礙的穿過身體，如果那是【魔法師】所宣傳的神迹，那又真的來自于你所信仰的主，而不是在欺騙你嗎？”

“…………”

即使知道那是謊言，他仍要如“遊戲”的結局一樣予以否認，那麼他将毫無疑問地迎來破滅的【NG結局】。

閃光帶來的緻盲效果在逐漸退去，維加在等待最終的答案，不管他會如何回答，這都将會是最後了。

“……我當然知道。”模糊的視野中，聖騎士納歐斯并未将武器對準維加，而是朝向了自己。

———？

不對，這好像和她預想的并不一樣。

【NG結局】難道不是絕對的嗎？玩家做出的選擇難道不是确定的嗎？

———對了。在“遊戲”的設定中，他的力量來自于心中的信念，但在他們的談話中，他的信念應該也已經消耗殆盡了才對，可為什麼他還能繼續放出閃光！

她努力将視線聚焦，杖尖一點光芒像細小的火苗在靠近他心口的地方燃燒着。

“我本來就不打算真的毀掉這裡。”他低下頭，用一種陌生的、困惑的神色盯着她，“我的結局不必你們來替我決定，因為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不過還是感謝你，【魔王】維加小姐。”

維加瞪大眼睛，與“遊戲”中不一樣，不，應該說這是完全不可能出現【聖騎士納歐斯】身上的舉動，這與他的偏差太大了。直到現在他也一直用這樣的表情注視着她，就好像，就好像維加理解的那個腐朽的人物裡，陌生的靈魂突然蘇醒，這是他全力反抗着【本能】的結果。

———不對勁，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但又覺得他們本該就是這樣的。

“助手！”維加聽見通道遠處傳來了偵探的聲音，“嘿，你這中世紀的蠢豬！離她遠一點！”

前輩呻吟着努力爬起來，魔女拼了命地擠幹魔力想要搓出一個火球。

———這裡的對話隻有他們自己能聽見。

“……為什麼？”

噗嗤。

随着她的問題，聖騎士将杖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我曾以為，俄狄浦斯王的悲劇來自于不願屈從衆神，我現在終于理解了……哪怕沒用，我也想要試着反抗一次試試………正如你說的那樣，我決定審判自己。”他露出了放松的表情，“我從未嘗試過既定軌迹之外的選擇，但至少，我想自己決定自己的結局……”

咔嚓。

幽藍光線下，不知何時從刺客身上掉下來的“遊戲”，此時裂開了一道縫隙。它本就已經差不多損壞了，而其中的橙色内核也無聲暗淡下去。

“嘿，你聽到了沒有———”從充足的睡眠裡醒過來的偵探精神頭相當好，他放了幾槍，但彈道不知道都歪到哪了，似乎察覺到情況不對，腳步也慢了下來。

聖騎士，不，已經不知道這個時候要怎麼稱呼他好了，他本來就打算在這裡以不會毀壞核心的方式自我了結。那沒由來的尚存力量，也全部是為了這個鋪路。

———這隻是無奈之下的選擇，他沒有如原來的世界那樣貫徹始終，也沒有得到他自己接受的圓滿結局。他的歸宿唯有變成惡靈一途。

視線恢複了，維加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視線高過跪倒的聖騎士，她發現城市的核心就在不遠處運轉着，他們離反擊範圍也隻有一步之遙。

“為什麼不準備殺我了？”

不抱什麼能回答的希望，她這樣詢問。

“……因為，在認識【魔王】維加之前，我先認識了真實的維加。”

是在死亡面前也變得坦誠了嗎，他吐出血沫，閉上眼睛坦然地回答了她。

———哈，隻是這個原因嗎。他面對自己漫長生命中，被他推向審判深淵的其他人，也許是從未有過了解的想法的吧。

聖騎士的身體朝核心那邊傾倒，在觸動反擊機關之前，杖插入胸口的那個傷口便翻湧出黑色的物質。

自内而外，如同焦油一般的物質反過來包裹住了他的身體，像是捕食一樣，以違反物質轉化規律的速度癟了下去，很快就變成了體積更小的形态。

———這是維加第一次看見惡靈生成的瞬間。

“還愣在那幹什麼！”偵探一個飛撲，拽起她的手，即刻遠離确定死亡的聖騎士，“變成那副樣子就已經失去了交流的可能性了，這片空間也可以确定被污染，夥計，快點離開這裡，你要等着被惡靈吞噬嗎！”

———真的嗎？

不知到是從哪裡射來的子彈，将惡靈的頭部部分開了個洞，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它沒有立刻移動。

———咦？從哪裡來的……？

維加回過頭，勉強拼湊成人形，不斷在向下滴落黑色物質的惡靈沒有追上來，而是朝着核心蠕動，在進入反擊範圍的瞬間就被打散。

惡靈無法以任何一種方式清除，所以它隻是在靠近核心的範圍内不斷重複被打散和恢複的過程。

距離核心越來越遠了，即使老是被打散看不清形态，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但總覺得它好像跪坐了下來。

———宛如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