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沒貼名字。
該不會這裡的瓷瓶全是這樣的吧?
容兮越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死心地将剩下的藥瓶翻完,果真大半都沒貼名字。
少數幾個有标簽的,也是諸如“斷魂丹”這樣一看就很兇殘的名字。配着那筆走龍飛的潦草字迹,看起來更顯滲人。
要不要這麼極端。
容兮越都恨不得把原主抓出來搖了,是真一點活路不給他留啊。
正一籌莫展時,忽然不知碰到了書桌哪處,底下彈出一個暗格。
抽屜拉開,裡面躺着幾隻白肚瓷瓶。
跟桌面上那些一看就是同一批次生産出來的瓶罐不同,抽屜裡的這幾隻瓷瓶肚子要更大些,觸感溫潤,表面還印了些花草的模樣。
容兮越将瓷瓶拿起,看到瓷瓶表面略微泛舊的貼紙,以及上面龍飛鳳舞的“十全大補丸”的字樣。
看到名字的瞬間,一段記憶倏忽在容兮越腦中浮現。
一個青衫少年坐在窗邊,微偏着頭,似是在和身邊的人閑聊。
“我最近新做了一種藥丸,取名十全大補丹。”
“怎麼聽着那麼像凡俗話本裡的名字?”
“就是要這樣才好玩啊,看他們想買又不敢買,回去後看别人試用才發現效用如名,表情豈不是會很有意思?”
畫面戛然而止,如出現般驟然消失,容兮越猛地回神,握着手中的瓷瓶微微愣怔。
方才在他腦中的,是原主的記憶?
看标簽紙的新舊程度,似乎确實是有些年頭了。
容兮越拔下瓶塞,藥丸的清香随之溢出,令人精神一震。
确實是好東西。
即使容兮越眼下還不懂修仙,隻聞這藥香,也已經足夠确認了。
如果這藥丸當真像原主記憶裡那般效用,倒是剛好能解他如今的難題,甚至還比他原本的打算更好。
容兮越不再耽擱,拿着藥瓶轉身回去,倒出一顆遞到慕千寒唇邊,“吃下去。”
慕千寒微微蹙眉,偏頭避開他的手。
“你不是想要解釋嗎?”
容兮越耐心道:“你把藥吃下去,我就告訴你原因。”
慕千寒别過眼不理他。
容兮越也不跟他費口舌,直接伸手鉗住他的下巴,極有技巧性地一捏,就迫得慕千寒張了口,跟着眼疾手快地将藥強行塞了進去。
看着少年驚怒的眼神,容兮越表面淡定,心底很是得意。
怎麼說我在原世界學的也是獸醫,實習的時候喂過多少不聽話的貓主子狗大爺,你這算什麼。
藥丸入口即化,慕千寒想吐都吐不出來,氣得額頭青筋直跳,“你給我吃的什麼?”
容兮越很想回一句你猜,但想到慕千寒先前就已經被他氣過一回,再氣恐怕要出事,隻好略帶遺憾地将藥瓶的标簽轉給他看,“傷藥。”
想起原主記憶中這藥的效用,容兮越又補充了一句,“能洗精伐髓。”
慕千寒顯然沒有信他,而是迅速閉目凝神,要運功将藥性逼出來。
容兮越好心提醒,“這藥和其他的不一樣,越運功催化得越快,洗髓開始後會很疼,你不如留點勁到那時候。”
話雖說了,容兮越卻覺得慕千寒多半沒聽進去。
因為沒過一會兒,他便看到慕千寒身上那些外露的傷口開始愈合,一些較淺些的,已經能看出來新生的皮膚。
但與之相應的,慕千寒額間也開始滲出細汗,身體也繃緊了,似乎是在抵禦着體内的疼痛。
顯然是藥性開始作用了。
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容兮越略微感慨,摸了摸慕千寒的脈搏,确認無事後便把人放到一邊,繼續打量這間密室,試圖在中找到更多東西。
原本隻是想碰碰運氣,但不料還真有些收獲。
在先前找到那幾瓶“十全大補丹”的暗格裡,容兮越又發現了一個夾層。
夾層所處的位置十分隐蔽,肉眼難辨,若不是指尖劃過時覺出了一絲觸感的不同,容兮越也不會注意到。
抽出夾闆,容兮越看到裡面藏着的東西。
是一隻玉佩。
玉佩通體瑩白,玉質剔透,沒有半分瑕疵。透過紋路,依稀能辨認出上面刻着的是個“容”字。
是原主的東西?
容兮越試着伸出手,想将玉佩拿到近前觀察。
但不料隻是剛碰到,容兮越忽地聽到一聲極輕的脆響。緊接着就看到那枚玉佩在他手下寸寸碎裂開來,化作靈光遁入他指尖。
繁複的畫面如走馬燈般在腦中一幕幕閃過,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瞬間将他的意識吞沒。
不知過了多久,容兮越終于回過神來。
他擡手揉了揉額角,緩解着因為接收過量記憶而有些發脹的頭痛。
如果之前的一切都還隻是推論的話,那麼容兮越方才得到的記憶無疑則是徹底證實了他的猜測。
他确實是穿書了,原主也确實對主角做下了原著中的那些事情。
很好,這下徹底不用掙紮了,想想怎麼洗白吧。
容兮越拉了把椅子坐下,邊思考洗白策略邊等待着慕千寒醒來。
這一等就是數個時辰。
密室裡不分日夜,不知過了多久,慕千寒的呼吸終于逐漸恢複平穩,整個人脫力般垂下來。
若不是身上的鎖鍊仍在,容兮越覺得他多半會直接摔倒在地上。
雖然很想給他多留一點休息的時間,但為了維持人設以便洗白計劃順利進行,容兮越還是起身走了過去,在慕千寒身前站定。
“現在能聽我解釋了吧。”
慕千寒沒有回應,方才的疼痛似乎已經耗盡了他剩餘的力氣,連精神也疲累到極緻,身體調不動一絲多餘的氣力去做旁的事情。
面對容兮越的問話,他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微阖着眼垂首,仿佛已然陷入昏迷。
容兮越也不在意,自顧自地道:“我抓你來,是想确認一件事情。”
“你是個有一半人族血脈的半妖混血,我說的可對?”
和其他的半妖混血不同,慕千寒的外表沒有半分妖族痕迹,身上的氣息也跟一般人族無二。
這也是他能夠成功通過無極宗的入門審查,順利拜入門内而沒被發現的原因。
被容兮越戳破身份,慕千寒終于有了些反應,身體極輕地動了一下,擡眼看向他。
但這樣的程度還不夠容兮越所期望的,于是他繼續放料,“我不止知道你是混血,還知道你血脈有異,離開妖界來到人族就是為了能夠解決血脈問題。”
說到這裡,容兮越刻意停了下來,望向身邊唯一的聽衆。
慕千寒面上仍是那副表情,聲線卻不自覺有了一絲波瀾,“你如何知曉?”
我怎麼知道?當然是原著裡寫的。
容兮越在心底暗暗回答。
原著裡的反派并不知道慕千寒是半妖混血,他抓慕千寒,單純就隻是為了慕千寒那張臉而已,旁的并不在意。
也是因為這點疏忽,才給了後來的慕千寒逃走的機會。
但這點放在如今的容兮越身上就不成立了。
他不僅知曉慕千寒的生前身後事,還知道慕千寒選擇無極宗作為在人界的落腳處的動機。
容兮越直視着慕千寒的雙眼,微微笑起來,“你來無極宗,很大一部分原因不就是因為想見我嗎?”
一口氣将準備好的料放完,容兮越終于如願看到慕千寒給出了他想要的反應。
少年沒能控制住表情,神色微變。
到底還是個才十二歲的孩子啊。
容兮越在心底感慨。
這個世界的混血大都天生孱弱,夭折率很高,即便能夠僥幸活下來,也大都不能修煉,隻能苟延殘喘着生存。
能活到慕千寒這般歲數的都是鳳毛麟角,更别說還能像他這樣身具修為的了。
原著裡曾對慕千寒的人設進行過剖析,說他天生早慧,多智近妖,薄情冷血,行事謹慎。
他很早就發現了自己血脈有異,卻沒有聲張,而是默不作聲地隐瞞了下來。
直到十二歲之後,他自覺随着年齡的增長暴露的可能會增大,才借着一次瀕危“負氣”出走,離開妖族來到人界。
拜師無極宗,當然也不是随便選的。
除了因為無極宗是人界第一大宗、擁有最多的秘籍功法之外,就是因為容兮越。
妖族盛傳,容兮越曾治愈過一個混血半妖。
而衆所周知,混血天生孱弱,幾乎無法承受任何外力,一旦發生什麼意外,幾乎就隻能等死。
據說當年的那個混血被送到容兮越面前時,幾乎隻剩下一口氣。但就是這樣,容兮越還硬是把人給救活了。
是以雖然世傳容兮越早已棄醫轉毒多年,慕千寒來人界時也仍是想見對方一面。
他想知道對方有沒有能夠清除他血脈影響的辦法,卻沒想到僅僅是打了個照面,連句話都沒說過,就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但誰又能想到被世人盛譽為濟世醫仙的清雅仙尊,會是這樣一個佛面蛇心的人物。
身為一宗長老,竟然會對自己門下弟子出手,還是在門派之内。
慕千寒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誤入了什麼魔道宗門。
想起自己這次遭遇的事情,慕千寒的心境不可抑制地産生波動。
但他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迅速收斂神色,穩住心神,問面前的始作俑者,“你想說什麼?”
雖然有些遺憾不能再看到他的表情變化,容兮越也見好就收,沒有再刺激對方。
“我對你的血脈很感興趣。”
容兮越道:“你可要拜我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