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深的語氣沒有多少責備,卻讓季然臉頰轟地一下燒了起來。
不真實的統計資料?怎麼可能?
“對不起,我……”他無措地張嘴,似乎想要解釋些什麼。
有手快的同事查出資料,發現真的存在失誤。
寒深收回目光,轉而對衆人說:“做行研離不開外部數據,但我不希望你們把這些數據當成權威,而是要有自己的判斷和思考。”
直到會議結束,季然腦子裡都亂糟糟的,一遍遍回放着之前的情景。
他學習一向優秀,已經很久沒有經曆過這樣的難堪了。偏偏寒深又讓他去辦公室。
季然心情忐忑地跟了過去,他以為自己要被狠狠批評,卻不料寒深竟問他:“你玩遊戲嗎?”
季然愣了愣,如實回答:“工作不忙時會玩。”
寒深:“玩過什麼遊戲?”
季然摸不清他的想法,随口報了幾個大衆遊戲。
寒深沉默了一會兒,說:“你以遊戲《共生》為例,就遊戲當前現狀為基礎,做一個今後發展方向的分析。”
《共生》遊戲的發展方向分析?季然有些茫然地擡頭。
寒深:“你不想做?”
“沒,”季然搖頭,聲音悶悶地說,“我犯了錯,甘願接受懲罰。”
寒深挑眉:“你覺得這是懲罰?”
季然不吭聲。
打工人的時間非常寶貴,這事和工作又沒有關系,不是懲罰是什麼?
寒深看了他一眼,語氣如常道:“你願意把它當做懲罰也行,東西這周内給我。”
季然無話可說,畢竟他确實犯了錯。
不過他到不是特别排斥,季然是這款遊戲的老玩家,對遊戲還是挺有感情。
唯一讓他苦惱的是,接下來他變得更忙了。目前季然手中已經有3個項目同時進行,還不算這周的行研和遊戲分析,更麻煩的是他這周還有一次出差,因為合成智能企業方給的材料出了問題,需要現場求證,季然就成了那個跑腿的倒黴蛋。
滬市到京市飛機2小時,高鐵4個半小時,季然猶豫了很久,但最終還是買了機票,希望能節省一點時間。
卻沒想到從京市返程時突發大雨,當天航班取消了一大半,季然所在的航班也被改簽到明天早上。
季然連忙改買高鐵,點進去時還有十幾張票,等他付款時就什麼都沒了。
季然被迫滞留機場。
回學校來回3個小時,6點的航班隻能打車,還不一定能報銷。
住機場酒店又太貴,季然放下書包,決定留在機場過夜。
前半夜季然幾乎都在工作,他把更新的資料發給項目小組,後半夜實在熬不住,季然合上電腦準備休息。
入站口沒有座椅,季然隻得坐在空地上,地面又冰又冷,明晃晃的燈打在臉上,亮得讓人有些惡心。
地闆冰冷堅硬,周圍行人匆匆,季然伸手抱住膝蓋,突然生出了一股難言的委屈。
為什麼當初不買高鐵票?為什麼連一晚酒店都舍不得住?
季然試圖說服自己接受現狀,可他真的太難受了,地闆硬邦邦的,身體也沒地方靠,他迷迷糊糊睡到半夜2點,實在撐不下去,去旁邊的咖啡廳買了個便宜的套餐。
吃完東西,季然腦袋趴在硬邦邦的桌面上,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第二天早上6點,季然兌換機票順利登記。
航班沒有延誤,因為順風,甚至還提前了半個小時抵達。
本來該去公司的,但在打車報地名時,季然卻說出了自己小區的名字。
他在樓下吃了個早飯,然後去快遞櫃取走已經超時的快遞,還回家給自己洗了個熱水澡。
工作群裡響起了消息,還有人在群裡艾特他,季然卻當做沒看到,他穿上女裝開始獎勵自己。
季然不是個需求強烈的人,但成為寒深下屬後,卻經常通過這種方式排解壓力。
做完後他容易自暴自棄,可沒過多久,又會再次陷入這種惡行循環裡。
就比如現在,理智告訴他應該去公司了,他人卻躺在出租屋,放縱堕落的自己。
寒深最近都沒出差,應該知道他遲到了吧?
如果知道他在做這種事情,也不知道他那位冷酷精英上司,會露出什麼表情。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變态,卻完全無法停止下來。
寒深這麼忙,有時間進行性生活嗎?
他會不會□□時也冷着張臉,告訴對方必須十分鐘内結束?
季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然後他從鏡子裡看見了當下的自己。
狹窄的出租屋裡躺着個穿裙子的年輕男人,廉價、漂亮,又堕落。
季然突然停止了動作,仿佛遭遇當頭棒喝。
他怎麼變成這樣了?
季然出生自偏遠鄉村,童年孤獨而苦悶。幼時的他曾一度告訴自己,等上了中學就好了。
卻不料中學又面臨着龐大的升學壓力,季然成績好但并不是天才,能考上京大全靠沒日沒夜的努力。
于是老師又告訴他們,等上了大學就好了。
可季然的大學似乎也沒有多精彩,隻有沒完沒了的打工,拼了命的掙績點,拿獎學金……
季然又安慰自己,等畢業工作就好了。
他确實進入了人人都羨慕的大公司,可卻隻是一顆螺絲釘,重複地做一些對他來說毫無意義的工作,每天渾渾噩噩,不知前路在何方。
笑容從他臉上消失,然後是自責,嫌棄,厭惡……數不清的負面情緒盡數上湧。
手心裡傳來一陣黏膩的潮濕,季然弓起身體,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