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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會客廳裡時丁晚已經觀察過這波人了。
九個人,那個新人和銀色頭發是最先來的,在他和唐久進房間之前就來到了這兒,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倆應該是不由自主進的副本。
另外的五個人,分成一個三人隊伍和一個兩人隊伍,面對陌生的玩家他們有明顯的各自抱團。
他們應該都是為了自己的目的,主動來到這個名叫石珠村的東海濱小漁村挑戰副本的,就像丁晚和唐久一樣。
丁晚被唐久雇傭過來找一副壁畫,其他人的目的是什麼他就不知道了。也不打算打探。
丁晚一出門,以新人為首的其他人立刻跟了出來。尤其是新人和那個銀發男生,像剛出生的小鴨子跟着媽媽,寸步不離。
唐久在丁晚後面一點,估計是知道自己和丁晚關系特殊,丁晚不想跟他過多接觸,所以他乖乖地保持着一點距離。
但又很刻意地隔絕開丁晚和其他人。
畢竟那兩支小隊伍自己也有搜集消息的能力,他們現在跟着丁晚,就是一個利用的心思,想着丁晚厲害,他們就跟着,有什麼消息自己也能沾沾光。
也行吧。
這種場面丁晚都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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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村子名叫石珠村,在世界地圖差不多最東位置的海邊,是個小小的漁村。
丁晚他們暫時休息的地方叫石珠招待所,是村裡唯一一家賓館,而石珠招待所外面這條街,也就是村子唯一一條還算繁華的街道。
賣日用品的超市、賣菜的攤位、飯館……都聚集在這裡。
還有很多賣海貨的,架子上挂着巨大的鱿魚幹、紫菜餅、還有一些肉質看上去很細很白的魚幹。
來時趕路很急,現在靜下心來觀察,丁晚立刻注意到,所有的店鋪門外,都擺着一尊塑像。
這些塑像的材質各不相同,但形象是一緻的,那是一個人身、魚尾的生物,端坐在神座上,垂眼看着地面,臉上似乎還有兩行淚珠。
越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地方,居民越信仰神明,很明顯石珠村的村民有自己信仰的海神。
丁晚又仔細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淤青的痕迹透過皮膚,像是某種魚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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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丁晚說,“發揮下自己的人脈,去打聽一下那個塑像是怎麼回事。”
他這一句“你”,身後那一串玩家都打了個哆嗦,生怕自己被大佬選成去問路的血包。
結果這些人還沒緊張完,站在一邊的唐久已經應道:“好嘞。”
丁晚:“嗯。”
衆玩家:“……???”
你倆誰是老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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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街道旁邊另外有條小路,路牌歪歪斜斜的寫着那邊是石珠中學,唐久徑自往那邊去了。
當着丁晚的面,玩家們不敢說話,但内心詫異極了。
再怎麼說唐久也是老闆,别人掏了錢的,丁晚就這麼把别人使喚出去了?這唐久還一副樂意效勞的表情?
退一萬步說,就算丁晚确實有這種面子,這老闆還真敢去問路?
他都請人幫他保命了,就不怕單獨行動時遇上什麼詭異狀況,或者問到錯誤信息出岔子嗎?
……大佬的世界真難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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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唐久使喚去詢問海神的信息後,丁晚準備去附近的集市看看,這裡應該是石珠村村民聚集的場所。人多了,自然就能問到一些信息。
現在差不多下午三點,東西都賣的差不多了,小販們正忙着收攤,熱熱鬧鬧的。
丁晚還沒走過去,突然聽到旁邊有人在吆喝。
“珍珠貝!珍珠貝!”
一個老頭子推着個小闆車搖搖晃晃地過來,旁邊那麼寬敞的路他不走,愣是拐了個大S型,硬把闆車停到了丁晚面前。
“小夥子,買珍珠貝嗎?”老頭眼巴巴地看着丁晚,“我一天都沒開張了,你要買給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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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的闆車上堆疊着很多貝殼,這些貝殼外形完全稱不上美觀,還因為在太陽下曬了太久,發出濃重的不新鮮的腥臭味,這就是珍珠貝。
“賭珍珠”這個玩法在海邊很常見,可以說就是本錢更小的賭石。
珍珠貝生長的過程中吞入砂礫,撬開之前沒人知道貝殼内的砂礫有沒有在經年累月的磨砺中變成珍珠,盲選貝殼,開出來就當場接受這個結果。
但海邊随便挖的珍珠貝裡多半沒有珍珠,就算有也是成色很差的那種,完全就是騙騙不懂行的。
所以老頭這一車珍珠貝九成九是騙局,怪不得他一天都開不了張。
老頭想必是看丁晚年輕好騙,這才徑直把車推到丁晚面前,擺明了是要找冤種。
郝飛覺得要是自己的話肯定扭頭就走,但丁晚想了想問:“怎麼叫給我便宜?”
“平時都賣100塊錢一個,你要的話,100塊錢給你挑三個。”老頭說。
這一闆車貝殼如果不是挂着珍珠貝的噱頭,能賣20塊錢就頂天了,但丁晚爽快地遞過去一百塊:“我自己選,可以吧?”
老頭臉都樂開花了,果然年輕人是好騙,他豪爽地表示:“你随便挑!”
雖說知道丁晚這麼乖地跳進圈套,都是為了向老頭打聽消息,但真看到丁晚遞過去那張一百塊,郝飛還是真情實感地替他肉痛。
還有點疑惑,郝飛偷偷問銀發coser:“他哪兒來的錢?”
“整個世界的貨币是通用的。外面的安全區,進入副本觸發主線任務之前,做副本給的獎金,都是同一套貨币體系。”銀發coser解釋,“就和外面世界一樣,你去别的地方旅遊,自己那裡的錢也是能用的。”
郝飛一想,丁晚是雇傭兵啊,還是遊戲榜單上的榜一,那一百塊對他來說肯定是灑灑水,怪不得如此闊氣。
闊氣歸闊氣,郝飛還注意到,丁晚居然真不是走個過場,他認真地在那堆貝殼裡面翻撿起來。
時不時還用手指輕輕敲下貝殼,跟挑西瓜似的。
很快,好騙的年輕人丁晚已經選好了三顆珍珠貝,遞給老頭:“就這些吧。”
“好。”老頭爽快地接過來,“還要再挑幾個嗎?”
“不用了。”丁晚回答,“就這三個有貨。”
旁觀全程的郝飛:?
老頭愣了下,也感到有點不對,但他還是拿過開蚌刀,利落地幹活。
刀片撬進蚌殼的縫隙,用巧勁一掰,珍珠貝殼随之打開。
濃烈的腥臭味傳出來時,老頭臉色都變了,但不是因為這股他早已習慣的味道,而是因為這顆珍珠貝打開,泛灰的貝肉上,赫然竟躺着一枚圓潤瑩白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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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嘩然,這一顆珍珠就足夠讓丁晚回本。
看這成色,他就算拿去主城區賣給NPC,這顆珍珠的價值也遠遠不止一百。
丁晚倒是神情沒什麼變化:“哇,我運氣還蠻好的。”
語氣很驚喜,聲音一點波動都沒有。
根本就是開之前通過敲貝殼就判斷出來裡面有珍珠,也懶得用演技裝飾一下。
這些珍珠貝如果丁晚不開,老頭就會回去自己開,所以丁晚賺了其實就是老頭虧了。老頭現在感覺不對勁,已經不想開貝了,但是沒辦法,他隻能再把剩下兩個珍珠貝也打開。
離譜的是,這兩顆珍珠貝裡居然也有珍珠,雖然不是什麼很好的成色,但加在一起千把塊絕對也是有的。
每開出一顆珍珠老頭臉色就更臭一點,三顆珍珠都擺在面前,他臉都綠了,可又沒法反悔。
正在他不情不願地要把三顆珍珠遞給丁晚時,丁晚突然說:“算了,我不要了,這珍珠二百塊錢賣給你吧。”
老頭一愣,臉上的狂喜都掩飾不住了,“二百塊賣給我?”
“我拿着這個也沒用,我又不懂海貨,也沒地方出手,兩百塊錢賣給你吧。”丁晚笑了笑說。
郝飛:“……”
你還不懂呢,那一車估計就三個貝有珍珠,全被你挑出來了。
老頭當然想不到這麼多,兩百塊錢換三顆珍珠已經非常值了,他立刻從自己口袋裡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一百塊,連同丁晚給他那張一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到丁晚手裡。
他生怕丁晚反悔,又飛快地把那三顆珍珠都揣進自己口袋:“成交!”
“成交!”丁晚又笑了笑。
随後他一愣,好像被什麼東西吸引了注意力一樣,好奇地問:“诶,大爺,你手背上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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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晚本來就長得好看,笑起來更是溫柔親和,誰都很難不喜歡他,更不要說老頭剛從他那裡換來了代價極低的三顆珍珠,現在丁晚問什麼他都會回答。
看丁晚提問,老頭立刻攥起右手,把手背遞到丁晚面前:“這個嗎?我們叫它‘海眼’,是海神給我們石珠人的祝福。”
老頭手背上也有和他們一樣的痕迹,隻是那痕迹更清晰地凸出來,形狀也更分明。
一打眼看去,完全就像是手背上長了一隻死魚眼睛。
“海神給石珠人的祝福?”丁晚疑惑地問,“那為什麼我手上也有這個?”
他把自己的手遞給老頭看。
“海神是護佑我們的神明,我們每月都會在海王廟給海神上供香火。每個石珠人生下來手背上就會有海神的印記。”
“手上有海眼,就不怕遇到風浪,也不會被魚群襲擊。”老頭說道,“你是外來人,手上長出印記,看來是和海神有緣,過段時間你的海眼也會長成,那時候你就也能自由自在的下海了。”
“可是這麼個東西長在手上,離開這兒的話會被人當怪物吧?”丁晚問。
“離開這兒?這你就别想了。”老頭咧嘴一笑,露出被煙草熏得黑黃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