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晝有些無奈,覺得他現在像是一個那種經營遊戲裡開拓新地圖的遊戲NPC,每次來都解鎖一個新地點。
不過他本來也是NPC,同行共勉吧。
喻晝開始觀察起周圍的情況,這是一個中式大宅的祠堂,每個角落都挂着紅通通的裝飾,門前的燈籠和彩帶卻是很有苗疆風格的五顔六色,還纏繞着漂亮卻有毒性的花草。
蠱王不見了蹤影,看來當祭品的七天已過,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言笑晏晏的苗疆族人。
他們身穿苗疆傳統服飾,手上捧着蠱蟲在熱情地聊着天,苗女姐姐們更是一個打扮得比一個美麗動人,仿佛這就是一場正常的婚禮,而不是活人與死人的陰婚。
喻晝自己還是上次那種花枝招展的婚服裝扮,手上也還有尹祭玉送給他的紅繩,隻是身上的銀飾更多了些,小臂和脖頸都戴上了幾個冰涼的銀環,隻要輕輕一動,就會叮叮咚咚響,像是奏響了一首苗疆古曲。
他安靜地坐在角落,兩位苗女姐姐圍繞着他給他進行最後的儀容梳整,一隻赤色蠍子突然從苗女的肩頭冒了出來:
“唉,你的氣息怎麼跟上次那隻小黑貓一樣?”
喻晝瞥了它一眼,如果沒記錯的話這隻蠍子好像叫銀針?
“簡直一模一樣呀!”花環蛇春翎也探出了個腦袋,湊近喻晝再聞了聞,頓感疑惑:“難道你才是那隻小貓的主人?”
“不對不對,就算是主人也沒有這麼相像的氣味!而且一個外鄉人怎麼會擁有苗疆的本命蠱?”
喻晝繼續裝作聽不懂它們的語言,沉默不語。
尹祭玉說請了人來搶婚,苗寨裡哪個人肯被他抓壯丁?外鄉人也沒那麼容易一次性混進這麼多人,大概率是玩家。
遇上尹祭玉,是這幫玩家倒黴,估計最後下場都不會太好,提前為他們祈禱。
“我想到了!”大聰明春翎突然喊道,“你是貓妖變人!”
然後腦補出了一個完美的故事,語氣還随着情節起伏而變得抑揚頓挫:
“你其實是尹逐聲的本命蠱,陪伴尹逐聲很多年,但他卻不幸慘死,于是你修煉成了人形,來和尹逐聲結陰婚報答他,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實在是太感人了!”
“逐聲大少爺是個好人,又孝順又善良,以前還會偷偷給我們塞零嘴吃呢,原本你們應該是一對般配的眷侶,卻被命運無情拆散,太可憐了!”
要不是蛇沒有淚腺,春翎早已潸然淚下。
好一個凄凄慘慘戚戚的愛情故事,要不是喻晝就是本人,還真相信了。
可惜他連尹逐聲面都沒見過呢。
如果可以,喻晝還真想見一見這位學長,所有有關于尹逐聲的故事他都是從别人口中聽聞,然後一點點拼湊起來的。
這反而讓喻晝感受到了些許探索的樂趣,對尹逐聲升起了幾分好奇。
尹逐聲本人沒有露過面,對門的陰魂和公衆号上那個癡漢大概率也不是尹逐聲,這陰暗視奸的作風和尹祭玉更為适配。
而且那個跟蹤狂說要來找喻晝,結果夢裡尹逐聲卻從來沒出現過,連棺材都是空寥寥的。
這種處處有他,卻處處找不到他的蹤迹很奇妙。
如果尹逐聲确實還活着,或者真的變成了一條徘徊世間的陰魂,那他想真正和尹逐聲見一面,看看尹逐聲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銀針用蠍子尾巴狠狠敲了一下春翎的腦袋,“你當這是在寫小說嗎?别這麼脫離現實好嗎?主人死了,本命蠱活不過三年,尹逐聲别說頭七,頭七年都已經過去了,他的本命蠱怎麼可能還活着?”
“況且尹逐聲根本沒有本命蠱啊。”
又來一個沒有本命蠱的?
喻晝悄悄吃瓜。
春翎很震驚:“他不是選了本命蠱嗎?我記得是一隻蜘蛛呀?”
“這是我之前想要偷偷報複大魔王的時候聽到的,大魔王問他哥哥能不能看看他的本命蠱,尹逐聲說他沒有本命蠱,他和選的那隻沒有結契,最後族長給送回去了。”
“哇,那那隻本命蠱好可憐,這跟被抛棄了有什麼區别?還好那時都是幼蟲,不然要記一輩子了。”
喻晝吃瓜正吃得津津有味呢,兩名苗女就将他扶了起來,銀針主人提醒他:“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
悠揚綿長的笛聲和厚重的鼓聲交替響起,司儀高聲道:“新娘新郎入堂——”
新郎怎麼入堂?
隻見幾名年身強力壯的男性族人擡着棺材走了進來,喻晝還沒看清楚,就被一道強勁的力道推着向前。
“敬蠱王——”
族人們将棺材在蠱王畫像前放下,齊聲吟哦了些聽不懂的語言,旋即全都舉起一樽酒杯,将裡面的清水一飲而盡。
喻晝結果苗女遞來的一杯清水,也有樣學樣地一飲而盡。
“敬父母——”
一名氣質威嚴的中年男人站了起來,挪步到棺材旁,望着漆黑的棺闆沉默了片刻,将一束編得精緻漂亮的花環放在了棺材上。
喻晝打量了幾眼,這應該就是尹逐聲和尹祭玉的族長父親了,許是尹逐聲的死給族長帶來了太大的打擊,他面容看起來才四五十,卻已經兩鬓斑白,顯得蒼老了許多。
苗女又遞來了酒杯,喻晝将酒杯送到了族長面前。
族長這時才把目光放到喻晝身上,他什麼也沒說,隻是淺淺地歎息了一聲,便喝掉了酒杯裡的水。
喻晝又遞給了一旁長相溫婉秀美的中年女子一杯。
流程進行得很順暢,很快就到了最後一個環節。
司儀繼續提高聲量:“最後,敬對方——”
“待新娘親吻新郎,禮便成了。”
親吻?
要讓他去親棺材嗎?
喻晝臉色有點僵硬,要不親在花環上?
他彎下腰,雪白的臉蛋逐漸向漆黑的棺闆靠近,鼻尖已經聞到了花草的清香。
就在喻晝即将觸碰到花環的時候,廳堂内的燈突然“咻地”一下全部熄滅了。
正觀賞婚禮的人群頓時一陣騷亂,“發生了什麼?”
緊閉的正門被一腳踹開,燦爛的陽光猛地湧進昏暗漆黑的廳堂裡,一個少年逆光緩步走了進來。
喻晝慢慢看清楚了那人的臉,是尹祭玉。
尹祭玉同樣身着一身大紅婚服,配上那張年輕俊秀的臉蛋,倒有幾分鮮衣怒馬狀元郎大婚時風光遊行的感覺,比之前那副模樣正經許多。
他看向廳堂正中央的喻晝,露出一抹恣意的笑容,朗聲道:
“嫂子,我來應邀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