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一張已經褪去了表皮和血肉,露出森森白骨的骷髅臉。
嶙峋崎岖的顴骨上攀附着幾條白色幼蟲,在蠕動擺扭着細小的身軀,整體看起來像是最近很火的一款遊戲裡的僞人角色,又仿佛,是這些幼蟲把人類味美而虛僞的皮囊一點、一點蠶食殆盡的。
司乘人員緩步走來,臉上的蛆蟲也随着他的動作一搖一晃,顯得更加惡心。
他在頭上頂着“轉人工”标簽的玩家面前停下了腳步,黑黝黝的眼眶緊緊盯着他,牙齒張張合合發出“咔咔咔”如同齒輪轉動的老舊聲響:
“是您,需要幫助嗎?”
“轉人工”之前都是在視頻上看見詭物猙獰的長相,接受阈值還算高。
而他現在親眼目睹了這掉SAN的詭物,并且那蛆蟲離他隻有短短幾十厘米的距離,似乎馬上就要張開齧齒啃上他的臉了。
頓時,“轉人工”感受到了一陣天旋地轉的反胃,後背也瞬間被冷汗打濕,連說話都變得磕磕巴巴起來:
“我…我……我不需要。”
【警告警告,你正在遭受“恐懼震懾”,HP持續下降中——100,90,80……】
“轉人工”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專屬面闆系統的警告聲,那不斷下降的血量就像是死亡的倒計時。
“但是您的臉色很差,我可以為您做一個全身檢查。”司乘人員仍盡職盡責地關心道。
“轉人工”欲哭無淚,我臉色差就是因為你啊!
但其他玩家都覺得詭物鎖定了他,他可以牽扯住詭物的仇恨值,那玩家們自然是樂見其成。
所以,沒有玩家會來救他。
“轉人工”頓時感到了一陣深深的絕望。
【HP已不足50,警告!警告!30,20,10……】
不知是否是“轉人工”的錯覺,他竟從面闆系統冰冷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興奮,仿佛已經蓄勢待發準備好清空摧毀他這個賬号,連同他脆弱的神經一起。
就在死亡鐘聲即将敲響時,一道清亮悅耳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落在“轉人工”耳中,如同天籁之聲。
黑發青年張開紅潤的唇,朗聲道:“先生,我需要。”
旋即,喻晝快步走到司乘人員面前,他似乎看不見眼前這張堪稱恐怖的面容,反而蹙起眉頭,藍色眼眸中閃過幾分焦急和擔憂:
“這位懷孕的女士好像有些不舒服,您可否給她一個嘔吐袋?”
司乘人員慘白的頭顱轉往了喻晝所在的方向,明明眼眶中沒有眼球,喻晝卻感覺到了一股冰涼的視線正在掃視着自己,似乎在判斷他是否在說謊。
片刻後,司乘人員沒有起疑,禮貌回應道:“當然可以。”
他如鬣狗般雜亂的牙齒向左右兩邊拉動,構成了一個奇特而詭異的微笑,并從懷中掏出了一張折疊得嚴絲合縫、齊齊整整的紙袋,遞給了喻晝。
“謝謝。”喻晝微微颔首,迅速挪步到了嚴雪勤身旁,把紙袋舉到了她嘴邊,關切問道:“嚴姐,吐出來可能會舒服些。”
嚴雪勤抓緊紙袋,吐出了一口濁氣,“這孩子真是調皮,這是要折騰死我啊。”
喻晝看嚴雪勤臉色好了些,微微松了口氣:“下次出門還是讓家人陪同吧。”
嚴雪勤卻沉默了,雙眼望向手中的産檢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轉人工”則瞬間渾身無力地癱軟在地鐵座位上,心中滿是死裡逃生的餘韻和後怕。
當他看向喻晝,黑發青年正向他走來,微微彎腰跟他保持了同一個高度,詢問道:“沒事吧?”
他素白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眼睛卻非常認真地注視着自己,碧藍如洗的漂亮眼珠裡是幾乎要溢出來的關心,仿佛一隻表面高冷卻偷偷對你表露善意的大貓。
當一個容貌清姝,并且不久前才救你一條狗命的美人眼中隻有你一個人時,你會是什麼感受?
一瞬間,“轉人工”好像懂得了為什麼會有如此多玩家為喻晝着迷瘋狂。
*
夜色悄然黯淡,華燈初上。
面容俊美的男人舉起雨傘,瓢潑的雨絲劃過筆挺修身的黑色作戰服,勾勒出他流暢且有爆發力的肌肉線條,身上仿佛還帶着剛剛結束戰鬥的肅殺氣息。
準确來說,這不是戰鬥,而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戮。
但當他輕敲手機屏幕,看見上面四五個打給同一個人的未接電話時,眉宇間的冷厲就瞬間被一抹陰翳的郁色覆蓋了。
一旁身穿道袍留了胡髯的中年男人瞥了一眼,笑了笑:“這是你那小竹馬吧?我記得好像是……姓喻?”
“嗯。”男人淡淡應了聲,修長骨感的手指在屏幕上不停滑動,似乎又想撥去一通電話。
中年男人看出了對方的焦慮,臉上多了幾分揶揄:“你不是在車上才跟他通完電話嗎,就這一會都舍不得分開?”
男人沒有否認,“約了等會吃飯,但他上地鐵後就沒回消息了,電話也打不通。”
“放心,搭個地鐵而已你小男友能出什麼事?又不是三歲小孩了,可能就是隧道裡信号不好呗。”
中年男人僅寬慰了兩句便話鋒一轉,将矛頭對準了身側氣質凜冽的男人:
“反倒是你——嬴冽,我隻讓你去執行任務,沒讓你把打下手的隊員也殺掉吧?這次那幫老頭子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了。”
“被污染即堕為詭物,根據《除詭任務守則》第二十四條,就地伏殺。”
嬴冽漆黑的眼珠中是一片淡漠與虛無,月光把他挺拔的影子映照在牆上,卻似乎瞬間多了幾條形似觸手的黑色陰影,在興風作浪、張牙舞爪。
而他身前,是一座古色古香、看上去曆史十分悠久的建築,牌匾上提了三個龍飛鳳舞、霸氣外露的大字——審判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