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遙起身,倔強抹掉臉上淚水,左錯一步,躲開他遞來的襯衫,嗓音有着哭腔的綿軟和沙啞,“瑤瑤可不敢接有對象人的衣服,萬一再被打了,可沒地兒說理去。”
小女孩一樣别扭賭氣的樣子。嚴泊裕心下輕笑,強硬地拉過來她冰涼的胳膊,撐開襯衣挂她肩膀上。
“和什麼賭氣都行,就是别跟自個兒的身體賭氣,回頭生了病,受苦的還是你自己,誰也分擔不了。”
“反正也沒人在乎,病死了不正好?省的礙了某些人的眼。”她扭過臉不看他。
嚴泊裕這下真笑出了聲,朗朗笑聲,惹惱了月下美人,她氣得哼一聲,拽下襯衣丢給他,轉身就要走。
嚴泊裕接住她扔來的襯衣,拽上她手腕,她立刻掙紮。小幅度的晃動,既體現了自己的态度,又不至于真惹惱了男人,嬌聲嗔惱:“你别碰我。”
“不讓我碰?那為什麼這裡有個人站着?我以為是在等我。”他溫聲笑語。
“沒有,這個人不是在等你,她現在要走了。”
雲遙說着就反手推他,嚴泊裕将人攏進懷裡,重新撐開襯衣搭她肩上,順勢握住她冰涼的肩頭。她很瘦,肩膀輕薄卻并不硌手,骨肉勻停,恰到好處。
難得好脾氣哄道:“好了,先跟我上去。”
雲遙自嘲勾唇,“跟你上去做什麼?以什麼身份跟你上去?瑤瑤是缺錢,但也不是那沒底線的人……不然也不會一直在酒吧做事,而不是早早成了什麼人見不得光的情婦。”
她說着似是想起傷心事,眼眶又不受控制地紅起來,低頭咬唇想要控制,最後發現實在忍不住,别過臉去,隻留給男人不住淌淚的半邊臉頰和绯紅濕潤的眼角。
靜悄悄的路邊,頂上暖黃色燈光穿過葉隙打下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男人眸色幾經變換,但不論如何,嚴泊裕發現他都無法忽視内心深處那一抹不适。
他蹙起眉頭,拇指抹掉她這邊臉上的淚痕,“何苦這麼貶低自己。”
“不是貶低,而是在一些人眼中,瑤瑤就是這個樣子。”
“胡說,你不看輕自己,誰又能看輕你到哪裡去?”
他這話說完,不但沒把人哄好,她眼淚反而淌得更兇,嚴泊裕歎口氣,“沒有,沒訂婚。”
男人醇厚悅耳的嗓音響在安靜的夜色中,懷裡的女人驚訝擡頭,晶瑩漂亮的眼裡盛滿了流轉的水光。
“沒訂婚?”
“嗯,沒有。”嚴泊裕垂眸看着她哭得髒兮兮的小臉,又歎口氣,掏出巾帕給她擦擦,雲遙趕緊伸手接住,“不麻煩嚴公子,瑤瑤自己來。”
嚴泊裕瞧着她變臉的速度,忍俊不禁,心情頗好,耐心又寵溺說:“先上去。上去我給你解釋。再待一會兒,非把你凍感冒不可。”
“嗯,好。”
雲遙乖巧點頭,跟着他上樓。
開門進屋,客廳空氣幹燥,但浮蕩着一種久未有人的蕭瑟清涼。
兩人彎腰換好鞋,雲遙起身擡頭,忽然注意到他脖頸一側,被頸骨撐起的皮膚紅了指甲蓋大小的一片。
玄關頂上強烈的白光打下來,那塊吻痕紅的尤其鮮豔。
他和名媛小姐上床了?
雲遙心裡突然沉甸甸的,又非常不可思議,他竟然和那個名媛小姐上床了?
最後一回在飯店碰見,他看起來和名媛小姐沒有什麼感情,那女人瞧不起自己,連帶着對嚴泊裕也惡語相向。
一段時間沒見,兩人都能上床了?
雲遙脫掉剛換上的拖鞋,彎腰穿自己便宜的闆鞋。
嚴泊裕奇怪地拉住她胳膊,“你又穿鞋做什麼?”
她不說話,就要穿鞋,用力彎腰摸鞋子,随即被男人毫不費力地提起來,一隻大掌就将她的兩個手腕握在一起,高舉到頭頂,抵到鞋櫃上。
将她提起來之後,她又淚光盈盈的臉蛋暴露在男人的視線中,他皺了皺眉。
“怎麼又哭了?”
這句反問已經隐隐有些不耐煩。
雲遙眼裡不動聲色轉了情緒,一種哀莫大于心死的凄涼,“你……是不是,和别的女人……上床了?”
嚴泊裕一愣。
他想起來,楚冰嬌确實喜歡噴香水,但他已經洗過澡了,上車後也噴了自己的香水,她還能聞出來味道?
“怎麼這麼說?”
雲遙淡淡苦笑,柔軟手指摸上他頸側那塊紅痕,“瑤瑤眼睛又不是瞎的。”
随即擡眼直視他的目光,“是,那天在alluring,瑤瑤是說了圖嚴公子的錢,但那不是因為嚴公子不信瑤瑤喜歡您麼……不過既然那麼說了,瑤瑤就不會再拿感情說事。可瑤瑤就算是條跟在嚴公子身後搖尾乞憐的狗,看到嚴公子有了其他愛寵,是不是也有自己離開的資格呢?”
她一邊說一邊淌淚,淚光閃閃的通紅雙眸雖然不會說話,卻道盡了對他的不滿和愛戀,充滿了悲戚色彩。
時光重疊,畫面閃現,嚴泊裕腦海忽然浮現那晚在飯店,她被楚冰嬌當面拆穿,說要和他斷了時的眼神。
嚴泊裕怔怔看着。
那晚的抽疼,隐隐約約又回到了心口,還有了方才在樓下的悶酸,像是尚未成熟的青果,輕輕一捏,就是滿手的酸澀。
男人的掌心撫上她臉頰,憐惜道:“說了别看輕自己,别妄自菲薄,你怎麼會是我身後的一條狗,哪個男人會跟狗上床?”
雲遙别過臉想裝嚴肅,嘴角先沒憋住,忍不住勾了勾,輕輕推他一下。
他也悶笑一聲,成熟性感的嗓音回蕩在耳邊,“我和楚冰嬌的親事是兩家大人聊的,我媽同意,楚冰嬌她爸也同意,容不得我們兩個小輩不願意,所以前天才會又在一起吃飯。”
“那……”她猶豫擡眼看他,片刻後才鼓起勇氣問,“你喜歡她嗎?她那麼漂亮,那麼有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