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62】
孤兒院的小孩多,床位少,除了年紀小的有獨立房間,大部分孩子都住在教堂,睡大通鋪。
來自五湖四海的小孩脾性各不相同。
有的睡覺老實,動靜小。
有的可就不是一般鬧騰。
經常睡沈熠旁邊的胖子就屬于其中的佼佼者,打呼噜磨牙事小,還喜歡在夢中打拳。好幾次把沈熠掄醒,自己翻了個身,睡得香噴噴。
在這種惡劣環境下,沈熠練就沾床就睡的本領。天大的事壓下來,都影響不了他的好睡眠。
但是今晚,溫度宜人,寂靜無聲,沈熠卻一夜未眠。
他聯系不上聞柏澤,也聯系不上老白,隻能像普通粉絲一樣,不斷刷新熱搜,妄圖獲取最新信息。
遠處的山峰舔着天幕,無端顯出張牙舞爪的意味。
沈熠刷新頁面的手指頓了一下,突然升起一種錯覺。
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泡沫虛影。
他從來沒有和聞柏澤相遇過。
這個念頭出來,沈熠就覺得有把電鑽狠狠地鑿進心口。
鑽得心髒血肉模糊,血迹斑斑。
他低喘了一口氣,眨眨眼睛,撚去了眼角的濕潤。
好在浴室的沐浴露如舊,聞柏澤的舊物還随手擱在桌子上,提醒沈熠一切都是真實。
第二天天沒亮,沈熠就去了劇組。
按照排戲表來說,今天白天聞柏澤有戲。
他不回别墅,總得去劇組吧?
影帝不是那種不負責的人。
“說個事。”導演看起來精神也很差,旁邊站着一個高個子的男人,“聞老師生病不演了,廉麟老師接替,大家歡迎廉麟老師。”
人群一片寂靜。
廉麟有些挂不住,笑着打圓場:“雖然我沒有聞老師厲害,但好歹也拿完了國内的獎,你們不至于這麼明顯吧?”
大家如夢初醒,連忙鼓起了掌。
“歡迎廉老師!”
不知道是誰率先出口,接着一句接一句的祝福冒了出來。
安恒不要錢似的說着吉祥話,眼睛卻下意識瞥向沈熠的方向。
沈熠站在人群末尾,有一搭沒一搭的地拍着手。
眼神卻很空,像是在走神,又像是魔怔。
安恒頓了一下,沒忍住,走過去:“熠哥,你還好吧?”
沈熠的眼睛用力眨了一下,像突然撲朔的蝴蝶。整個人如夢初醒般,偏頭問:“什麼?”
安恒覺得有點心酸:“我說你沒事兒吧?”
“沒事啊,我能有什麼事兒。”
沈熠撸起袖子,笑着說。
劇組門口大開,秋風呼呼灌進屋裡,忙着搬東西的場務都套上了薄外套。
安恒盯着沈熠露出來的那截白皙的手臂,突然什麼都說不出口。
他們沒說兩句話,安恒被張銘弘叫走了。
沈熠嘴角勾起的弧度一點一點抿成直線,看起來十分疲憊。
他掏出手機,第無數次撥打聞柏澤的電話,依然關機。眼神不由露出些許焦慮。
他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聞老師昨晚就沒來劇組。”一道低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沈熠回頭,發現是拎着劇本的廉麟。
劇本封面封了一層塑膠,邊緣卡着不同顔色的便簽。
他一眼認出這是聞柏澤的劇本,因為他自己的劇本也是這樣标記的。
沈熠之前纏着聞柏澤要學,聞柏澤認認真真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教他。隻不過要寫的東西太多,沈熠懶得動,最後厚厚一沓劇本,全是聞柏澤幫他做完的。
沈熠拽了拽衣角,仰起頭,露出笑容:“這樣嗎,我都不知道。”
廉麟笑了笑:“我看你跟他關系很好,還以為你知道呢。”
沈熠客套地笑了笑,又問:“廉老師找我什麼事嗎?”
廉麟說:“我就是來打聲招呼。以後我們對手戲很多,提前認識認識,加個好友麼?”
沈熠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幸好今天主要工作是補拍廉麟的鏡頭,沈熠的戲份不重。
他麻木地完成工作,麻木地回了别墅。
其實聞柏澤為他準備的新房子離劇組更近,工作室也為他配了司機和車,隻要打個電話就有人接他。
但沈熠就是想回别墅。
他說不清這種執拗從何而來。
但站在别墅門口,看到玄關處擺放的鞋子時,沈熠忽然明白了。
大概因為,别墅是他們唯一的聯系。
沈熠想把鑰匙挂在收納盒上,但是圈口有點小沒挂住,鑰匙掉在桌上,又滾到地下,然後沒入桌櫃底下,發出一連串刺耳的聲音。
沈熠極輕地洩了一口氣,蹲下身撿鑰匙。可是桌櫃太寬了,鑰匙太深了。明明就在眼前,卻無論怎麼伸手都夠不到。
沒撿到鑰匙,卻落了滿手灰。
沈熠盯着手上的一片灰塵,沉默在一片寂靜中。
其實找一根棍子把鑰匙掃出來就好,沒什麼難的。
可是沈熠太累了,累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腦袋很暈,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時。
.......
就在這時,口袋的手機震了起來。
沈熠猛地擡頭,幾近顫抖地掏出手機,期間差點沒拿穩把手機摔在地上。
然而來電人卻不是聞柏澤。
是語青。
沈熠抖着手接通電話:“喂?”
“沈先生。”語青的聲音冷漠,克制,“麻煩你來玫瑰莊園一趟,我們聊聊。”
·
玫瑰莊園坐落于風景區内,背山面水,上好的風水佳地。莊園建築由三棟歐式建築風格的房子并列排成,遠遠看去就像一座城堡。
建築前環抱着一大片院子,種滿了各種顔色的玫瑰。玫瑰花沾着露水,争相開放,簇擁着汩汩噴水的噴泉。統一制服的菲律賓女傭忙碌地工作着,看到客人會停下手裡的活,恭恭敬敬的問好。
沈熠跟随管家走過金黃色的小道,進入城堡一樣的屋子,拾級而上,最終來到專門招待客人的陽光房。
語青穿着素白的長裙,端坐在花牆下,安安靜靜地品紅茶。
美的就像一幅畫。
沈熠停住腳步,神情複雜地看過去。
他對和語青談話有陰影。上一次談話後,他和聞柏澤分手了。
這一次似乎面臨同樣的境況。
但他不會再放手。
沈熠阖了阖眼,挂上笑容,走過去:“阿姨。”
語青放下貝殼色的茶杯,蹙了蹙眉頭,不滿地說:“不要叫我阿姨。”
神态像個小姑娘。
沈熠哄了她幾句,坐在她對面,直入主題:“聞柏澤在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