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熠偏頭看向聞柏澤,聞柏澤不知道什麼時候湊近了一些,這個角度剛好看到他凸起的喉結,一抹紅暈印在喉結旁邊的肌膚上,像是霜雪中落的紅花。
他沉了沉眼睑,移開視線,說:“你做這些,必須沉浸到角色裡才行吧?”
聞柏澤從喉嚨悶出一聲‘嗯’。
“精神分裂症患者能做這種情緒波動的事情嗎?”沈熠又問。
聞柏澤愣了一下。
沈熠的話都算委婉了。
聞柏澤的狀态那麼差,在落基山脈隻是一晚沒吃藥就犯病。頻繁調動情緒進入一個複雜角色的内心世界,不用愛德華耳提面命地警告,沈熠都覺得長期以往肯定傷身。
“吃藥就沒事。”聞柏澤說。
沈熠垂下眼睑,沒說話。
沒事個屁,騙子。
“真的沒事。”聞柏澤壓下筆記本,嗓音略有安撫,“寫這點東西,不至于。”
沈熠很敏感,直接問:“那演戲的時候呢?”
聞柏澤沉默了一下。
演戲是真正需要演員沉浸到角色中,沈熠算是半隻腳邁入演員行業的人,基本常識根本騙不到他。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下起了雨,雷聲已經響過好幾道了,但沈熠俨然忘記進屋時編的借口,平靜地盯着聞柏澤的眼睛。
他應該生氣的。
但現在,他沒有生氣的立場。
而且聞柏澤,大概或許,也不會放棄演戲。
他不可能打着‘為他好’的名義強迫他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抑制他的病。
就像當年在北美時,不經意間做到的那樣。
思及此處,沈熠極輕地洩了一口氣,挂上笑容,用随意的口吻說:“聞老師,我演父親。”
聞柏澤大概沒想到話題跳得這麼快,愣了一下,随後‘嗯’了一聲。
沈熠這個間歇性嘴欠玩意兒就開口了:“這麼說的話,我是你爸爸诶。”
聞柏澤:“...........”
不知道是光太暗還是窗外的雷雨太大,聞柏澤的表情好像更木了。
沈熠直接笑出了聲。
有時候破冰就是這麼一瞬間的事兒,剛剛沈熠還覺得氛圍有些沉重,看到聞柏澤木着臉的模樣,又覺得其實還可以。
慢慢來吧。
先從失眠開始治療。
沈熠突然打了雞血似的竄上床,手肘碰到了一塊硬硬的東西,質感像車裡的安全帶,但是更軟一些。沈熠‘咦’了一聲,掀開被褥,發現床角凸出一個束縛繩。
“聞老師,你這怎麼有安全帶啊?”沈熠拿起像安全帶一樣捆繩問。
聞柏澤掠了他一眼,淡淡道:“捆不速之客用的。”
沈熠蹙眉想了想,發現這裡最大的不速之客就是他:“......”
聞柏澤看到他木着的臉,笑了一下。
沈熠這才知道又被逗了,他抿着唇,眯着眼,拍了拍身旁的枕頭,俨然就是邀請入眠的姿勢。
聞柏澤看了看時間,說:“現在才十點。”
沈熠煞有介事道:“11點到淩晨3點是身體排毒的時間,你必須在11點前睡着。”
聞柏澤頓了一下:“你......”
沈熠等了等,沒等到下文,‘昂?’了一聲。
聞柏澤這個王八蛋說:“沒事。”
沈熠:“.......”
說話沒下面的都是太監。
最後聞柏澤還是熄燈上床了。
其實在沈熠的記憶中,聞柏澤從沒拒絕過他任何事。
熄了燈,屋内昏暗一片,世界變得格外安靜,隻聽到雨滴拍打窗戶的聲音。
沈熠翻了個身,看向聞柏澤的側臉。
他阖着眼睛,俊朗的輪廓鍍了一層冷藍的色調,看起來更加冷淡。
他和聞柏澤接過吻,在他生日的時候。
當時緊張壞了,事後完全忘記是什麼感覺。硬要形容的話,像是剛從冰天雪地裡回家的遊人,裹住松軟溫熱的棉襖的感覺。
鼻翼間都是雪松的氣息,但是身子仿若沉浸在溫熱的泉水中。
沈熠想這種事,心虛的臉紅了。
就在這時,聞柏澤倏地睜開了眼睛,兩人對上了眼。
沈熠:“........”
沈熠:“哈哈,聞老師,你沒睡啊。”
聞柏澤嗓音涼涼道:“不敢睡。”
沈熠:“.......”
聞柏澤:“你盯我幹嘛。”
沈熠有點崩潰,眼神也能感覺到?聞柏澤要不要這麼敏感!
他輕咳了一聲,剛想否認,恰好窗外響起一陣悶雷,他腦一抽就說:“怕打雷,想鑽你被窩。”
這回輪到聞柏澤:“.........”
沈熠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之後,臊得耳根都紅了。
真像個變态啊啊啊!
下一秒,他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随後溫沉幹燥的雪松氣息包裹住他。
聞柏澤倦怠的嗓音在他頭頂響起:“睡吧。”
沈熠眨了眨眼,炸起的汗毛頓時溫順了。
他悄麼聲調整了一下姿勢,就像在北美無數個抵足而眠的夜晚那樣,低聲說:“晚安。”
聞柏澤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後似乎喟歎了一聲,回道:“晚安。”
雨聲不斷,風聲不止,屋内卻溫暖而沉靜。
沈熠漸漸地眼皮越來越重,不知什麼時候陷入了夢鄉。
然後第二天被電話鈴吵醒了。
他閉眼蹙眉,動了動身子,似乎還窩在某人的懷裡。
他翻了個身,下意識探手,在床頭櫃摸索,艱難地接通電話:“喂......”
“柏澤,今天你要——嘎!”老白的聲音戛然而止。
沈熠腦袋睡得發蒙,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半睡半醒的等他。
過了很久,老白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沈熠?”
沈熠‘嗯’了一聲。
老白:“這個點.....你為什麼替柏澤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