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8】
招待貴客的包廂和普通用餐區隔離。
服務員帶他們離開大廳,一路往上,逐漸遠離用餐區的嘈雜。
能跟一衆大咖同桌吃飯,這群十八線都夠不上的小演員非常興奮。
沈熠跟在人群末尾,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大老闆為什麼叫他們進包廂吃飯?
為什麼不叫别人,隻叫他們?
聯想到昨晚于鵬的特别叮囑,沈熠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思索間,已經到包間門口了。
服務員替他們開門,微微欠身,轉身離去。
包廂很大,暖黃的壁燈靜靜地流淌,原木桌子占了大半空間,中間挖空做高山流水的雕塑。
大老闆正坐主位,張鳴弘坐在他的左手邊,其他藝人圍桌而坐。
沈熠拉開椅子坐下,掃了一圈,沒看到聞柏澤,正覺得有些奇怪,前方的黎睿廣開口問:“宏哥,聞老師不來嗎?”
此話一出,大家都把期翼的目光投向了張銘弘。
張銘弘笑了笑,說:“聞老師有事,今天來不了了。”
十八線們肉眼可見地失落起來。
張銘弘:“........”
其實不光聞柏澤沒到,導演和一些老演員也不在。稍作一想就知道原因了,今晚烏雲遮月,原本要拍一場大戲,但大老闆突然到場,啥活兒都得停下恭迎。
導演不好得罪人家,索性眼不見為淨。
冀明倒是到了,正坐在角落無聊地晃着茶杯,對上沈熠的視線時,友好的點點頭。
大家紛紛落座。
沈熠自覺來到外側的位置,拉開椅子,正準備坐下時,陪同大老闆的張銘弘開口:“沈熠,你來我這邊坐吧。”
沈熠擡眸看了過去。
張銘弘坐在大老闆旁邊,是主位區。
那邊都是一線藝人。
傻子才會坐過去。
沈熠撇了撇嘴,皮笑肉不笑地說:“張老師,我坐在這就好了。”
“沒關系,你完全可以坐過來。現在網上鬧得轟轟烈烈,大家都誇你演技好長得好。别說副位了,說不定再過不久啊,你都要坐主位了哈哈哈哈......”
飯桌安靜了一瞬。
小透明們相互對視了一眼,投向沈熠的目光有些許敵意。
有名有姓的演員轉着酒杯,嘴角挂着淡淡地微笑。
捧殺的毫無技巧,在場都能看明白。
但厭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
如果沈熠應付不下來,包廂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對他都不會有好印象。
好好吃個飯不行嗎?
沈熠心中閃過一絲煩躁,随即抿了抿唇,笑着擡頭:“您太誇張了,網友都是看熱鬧,罵我的人更多。各位前輩經驗豐富,我經常扒老師們的電影學習呢。張老師可不敢這麼捧我,受不住受不住!”
“娛樂圈嘛,流量當道,你現在名氣那麼大,離擡咖也不遠啦!”張鳴弘并不打算放過他。
沈熠鼓鼓掌:“那張鳴弘老師就是這裡最大的咖啦,論流量誰比得過您呀~”
張鳴弘:“.......”
該死,說錯話了。
“别聊了,喝酒喝酒。”大老闆揮了揮手臂,意味深長地看了沈熠一眼。
沈熠報以友好的微笑。
事情似乎就算過去了。
菜一道一道上桌,氣氛逐漸變得熱絡。
跟領導吃飯就是這樣,會說話的負責捧場,不會說話的自覺伺候領導。
做得好就能跨階級。
沈熠那張嘴跟開了光似的,把這群老狐狸捧得心花怒放。
酒過半巡,大半成了哥哥姐姐。
張鳴弘看着心堵,借故出門,把大廳吃飯的于鵬拎了上來。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張鳴弘抑制不住怒火,吼道,“說什麼沈熠這種愣頭青沒見過酒桌文化會被吓倒!說什麼大老闆看到他怯懦的模樣就會打消簽合同的念頭!現在好了吧,顔真芷都快認他做弟弟了!”
于鵬被噴了滿臉唾沫星子,沉沉臉,又很快恢複原樣,耐着性子說:“那個綠茶見到誰不叫弟弟?您消消氣,跟我說說裡邊兒什麼情況?”
張鳴弘陰沉着臉,把包廂的事說了一遍。
于鵬眼睛反射一道白光:“他竟然......”
“竟什麼然!”張鳴弘呵斥,“建議我曝光視頻的是你,結果大老闆看到熱搜要找他簽約!建議我帶他進包廂的也是你,結果沈熠混得風生水起就差沒認一圈幹哥幹姐!你他媽是不是隔壁公司的間諜?”
“鳴弘哥,您這麼說話就過分了......”
“不是間諜就是廢物!什麼忙都幫不上!廢物!”
“........”
于鵬來回踱步,眼神一狠,從口袋掏出一粒白色的藥片,沉聲說,“您回去在他杯裡放這個......”
張鳴弘倏地眯起眼睛:“這是什麼?”
“緻幻藥,治精神病的。”于鵬捏了捏藥片,意味深長地說,“不過這玩意兒和酒精混合......沈熠喝下去能像狗一樣滿場爬。”
要是大老闆看到這幅模樣還想簽,那隻能說他命好了。
張鳴弘的眼珠轉了一圈,語氣稍緩,壓低聲音說:“怎麼讓他喝下去?他根本不可能碰我給的東西。”
于鵬推了推眼鏡,壓低聲音說:“不是有個小孩.....黎睿廣......一直想跟您認識嘛......”
張鳴弘頓了頓,露出深深地微笑:“差點把他忘了.......”
·
酒精容易讓人倦怠,飯局到後半場,大家都有些疲憊。
“我跟柏澤是非常好的朋友,本來想做東拉進你們的距離,沒想到影帝不給面子,隻好讓你們陪我這個老男人了哈哈哈哈......”
耳邊傳來大老闆粗粝沙啞的聲音,像吞了水泥的唐老鴨。
沈熠懶叽叽地支手撐颌,半垂着眼眸,一下又一下抿着杯裡的酒。
“跟您吃飯是我們的榮幸啊!”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張鳴弘搭話,“本來也沒想着能跟聞柏澤老師同桌吃飯,他在劇組特别高冷,下戲就走,見他一面都難呢~”
沈熠拇指刮了一下杯沿,微涼的觸感停留在指腹。
聞柏澤.....不是高冷吧。
他就是有點不愛說話。
“他現在演戲越來越不上心了,那麼多好劇本擺在他面前都不接。好不容易接了個《斷橋》,還是個沒有鑒賞價值的商業片。電影藝術嘛,深剖人性最好,這種商業片叫座不叫好,有什麼意義嘛!”
沈熠撩起眼皮掃了他一眼,雖然導演沒來,但在場都是《斷橋》的演員,大老闆這麼說話,真的不怕得罪人麼?
冀明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他旁邊,聞言極輕地嗤了一聲,小聲地和沈熠咬耳朵:“也就柏澤和導演沒來,他要是在場,大老闆哪敢放這種屁。”
沈熠立起半邊身子,左顧右盼:“放屁?誰放屁?”
“......”冀明無聲地看了他一會兒,說,“你到底喝了多少?”
沈熠又軟了下去,沒骨頭似的搭在桌上,指腹摩挲着玻璃杯,說:“看到地上的空瓶了嗎?”
冀明看過去,牆角堆滿了空酒瓶。
他點了點頭。
沈熠自豪的表示:“都是我喝哒!”
冀明:“.........”
哒什麼哒,以為自己很萌啊。
好吧,确實有點萌。
沈熠本來就白,酒氣熏一下,臉頰就紅了一片,連眼睑都泛着紅暈。他抱着酒杯,濃長的眼睑欲掩半掩,眸光流轉着靈動的微波。
就這模樣,那些逗他喝酒的前輩,都不忍心繼續騙了。
故意繞過他,頗有種讓他好好休息的架勢。
也不知道大老闆一介商人,哪來那麼多藝術氣息要熏陶。針對‘聞柏澤演爛片’這個話題,發表了将近二十分鐘的講話。
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的重點全在‘聞柏澤是我好朋友’這句話上。
娛樂圈怪象之一,隻要跟聞柏澤攀上關系就高人一等。
夜更深了,包間的酒香熱氣騰騰。
有幾個小演員不勝酒力,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一般來說,攢局人到這兒就可以提議散場了。
就在這時,黎睿廣站了起來。動作太急,沉重的紅木椅子都和地面摩擦出悶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