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暴雨,路上有些堵車,陶也到公司已是晚上七點。
國金大堂格外熱鬧,裡裡外外圍了幾層人,好像是圍觀吵架還是幹嘛的,電梯間都擠不過去。
“我上次說什麼了?你丫一爛送外賣的也敢進來?”
“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五名保安把黃朗圍住,領頭的那個一把搶走他手中的外賣袋,高高舉起,欣賞他掙紮的模樣。
“你把東西還我!”黃朗咆哮道,往前撲着去搶。
手腳卻被五人死死按住,隻能抻着脖子用力,青筋暴起,雙眼瞪得充血,那眼神恨不得把他們一刀刀剜了。
“一楓堂海鮮刺身,”他裝模作樣地一個個字念,勾起嘴角嘲笑,“這是你的嗎?這麼貴的東西你吃得起嗎?”
“你他媽也就一看門狗,真把自己當大爺了?!”黃朗手腳都被壓着,嘴上還是不饒人,他嚣張地揚起下巴,吹口哨,“來,叫兩聲給小爺聽聽!”
“我操你媽!”那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朝臉就是一巴掌。
黃朗狠狠地瞪着,發誓等他們一松手就要把這群鼈孫揍扁。
但想象中清脆的掌聲卻沒有落在臉上。
黃朗看見一個穿着襯衫的單薄背影擋在自己前面,陶也抓住保安揚起的手,用溫和的語調問着:“是不是誤會了?雨下得大,不方便出公司,我讓朋友順路帶個飯過來。”
在衆目睽睽下幹架顯然不是上策,陶也沒有蠢到這種程度,讓事态緩和再做決定才是理智的。
“你哪位?”保安上下打量他,這人穿着一套西裝,人模狗樣的,估計有點來頭。
“48樓的。”陶也掏出工牌。
上面寫着:ABC會計師事務所 審計部陶也
領頭那個挑挑眉,雖然不清楚眼前這位多大官,但他知道ABC事務所,在這棟高級寫字樓整整包了8層,實力雄厚。
外賣佬和他們保安積怨已久,因為電動車的事情他被領導扣了年底的獎金,他本就是想抓個外賣洩洩火。
但若因此把事情鬧大,實在沒必要。
“散了散了,都别看了。”領頭的那個大手一揮,按着黃朗的小弟們紛紛撒手。
可黃朗拿咽得下這口氣,剛剛人都騎他頭上拉屎了,現在1v1的機會終于能施展施展拳腳了!
他站起就朝領頭的保安沖去。
“過來!”陶也反應及時,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拽着他朝反方向的大門走。
“你松開!不用你管!”黃朗雙眼通紅,想用力甩開,但看了眼陶也那脆弱易碎的身闆,别又給摔壞了,隻能象征地掙紮兩下,任他拖離事發現場。
剛到大門,黃朗傻眼了。
那邊幹架的事還沒處理好,這邊又出岔子了。
雨幕中,他的電動車被砸得稀爛,零件七零八碎落了滿地,箱裡的外賣和衣物就躺在積水的路面,像一堆垃圾。
想都不用想是誰下的黑手。
“他媽的!老子跟他們拼了!”黃朗瘋了似的往回沖,歇斯底裡地怒吼。
“你冷靜點!”黃朗那身肌肉不是虛的,陶也攔都攔不住,隻能上手推了他一把,吼道,“打一架蹲局子就是你想要的嗎?解一時之氣留個案底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冷靜不了!”黃朗崩潰地咆哮,“我他媽身上隻剩98塊錢,被房東趕出來,暴雨天不要命的就想賺點錢!顧客非讓我送進去不然差評,我他媽飯都吃不起了,我敢不送嗎!”
住所沒了可以再找,錢沒了再賺,但若連唯一的謀生工具都被砸爛了,他真的不知生活該如何繼續。
不說未來,黃朗連今晚住哪吃什麼都不知道。
他沒有積蓄,沒有傍身的技能,任憑他再拼再努力,也隻能每天勉強糊口,在這座城市最陰暗的角落渾渾噩噩地活着。
黃朗知道自己一步踏錯,就會淪為街邊的乞丐,沒有任何人為他兜底,他的人生從沒有退路。
“你不懂!你們這些人不懂!”黃朗沖入雨幕中,跌坐在廣場的台階,“我什麼都沒有了!”
雨夜繁華的寫字樓前,響徹他的呐喊,路人紛紛側目,無人停下。
這座城市的人們總在匆匆趕路,競争和壓力逼他們必須加快腳步,他們沒時間為别人分神。
天像漏了個洞,雨水嘩嘩地往下落。
陶也看着那個蜷縮在地上的背影,渾身濕漉漉的,雨水沖刷着,背心緊貼在他結實的背上,透出隐約的肌肉線條。
他把頭埋在膝間,一動不動。
像一隻可憐巴巴的大狗。
陶也打開傘,皮鞋踩入積水的路面,朝他走去。
黃朗正難受呢,配着凄涼的氛圍肆意發洩情緒,卻突然感覺雨停了。
他擡頭看,陶也給他打着傘。
傾盆暴雨中,那把黑傘是他唯一的庇護所。
“嗚——”如火車轟鳴般的哭聲。
黃朗癟着嘴,眼淚如山洪暴發,來勢兇猛,豆大的淚水一顆一顆順着臉往下掉。
哭......哭了?!
陶也震驚,這人平常拽得二五八萬,背心肌肉一酷哥,沒想到是個哭包。
看那淚眼婆娑的模樣,陶也心裡一軟,上手摸了摸黃朗濕透的頭發,哄道:“都會好起來的。”
黃朗本來還能收住,聽到溫柔的安撫,他僞裝的堅強徹底瓦解,委屈極了,幹脆靠在腿上放聲大哭,邊哭邊含糊不清地吼着:“我做錯什麼了......嗚......我老老實實幹活...房東趕我...顧客罵我...嗚......保安打我......”
陶也就陪在一旁,耐心聽着,沒有說話。
等黃朗哭得沒力氣了,陶也伸手拉起他:“走吧。”
“去哪?”黃朗帶着重重的鼻音問,那雙腫得核桃似的眼睛看着他,可憐巴巴的。
“去我那洗個澡,換身衣服。”陶也說道,牽起那哭包往家走,勸道,“你在這吹一晚會生病,病了還得花更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