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每次在言謹動手的時候陳平的母親會圍在旁邊，她廚藝一般，現在看着各色的面粉、雜糧在言謹手裡一步步的變成漂亮、香軟的糕點，臉上總會情不自禁的露出驚奇和贊歎來。

陳平同樣捧場，每次除了吃的一臉享受外還會仔細的給出反饋和具體贊揚。

言謹喜歡這樣的日子，沒有目的的做些漂亮的東西，不去思考一切都有什麼意義。

隻是但凡人覺得舒服的日子，時間總是跑的格外的快，眨眼間就到了滿七，陳平又重新忙碌了起來。

這裡的風俗是要在滿七的當天請廟裡的僧人誦經超度逝者，家裡的人也會在這天重新聚在一起，共同緬懷亡靈。這一天過後，活着的人徹底接受逝者已逝的事實，他們繼續活着，所有的思念和愛都隻能停在生死的交界線上。

僧侶們從上午十點開始誦經。

“無常大鬼，不期而到，冥冥遊神，未知罪福，七七日内，如癡如聾。或在諸司，辯論業果，審定之後，據業受生……”

深沉悠遠的聲音響了很久，言謹跪坐在陳平身邊一直到法事結束。

臨近傍晚，是親戚間的聚餐。院子裡擺了好幾張大圓桌全坐的滿滿當當。席上的每一個人好像都和陳平都有着七拐八彎的親屬關系。言謹這才反應過來陳平母親說的這兒裡外都是親戚真的隻是陳述句。

人們喝酒、聊天，席間的氛圍不再像喪禮上那般沉默。

中間言謹從席上離開，在内院口碰到了陳曼，兩人打了個招呼後一起走到人群視線之外的牆角閑聊。說着說着陳曼突然的笑了起來。

“怎麼了？”言謹沒太明白，有些疑惑的問她道。

“沒什麼，就是感覺現這個場景很早以前就發生過。”陳曼臉上的笑容沒有收斂，她想到剛在席上坐在一起的陳平和言謹。寬闊、挺拔，甯靜、婉約，就和她第一次見他們站在一起時的感覺一樣，真的很難不讓人感到愉快。

“沒有吧，你是不是困了？這種似曾經曆的錯覺一般會出現在睡眠不足、身體疲勞的時候。”言謹很确定當下的場景是第一次發生。

“哈哈哈~”陳曼笑出了聲，“你知道嘛，你現在說話的腔調真的和我叔很像唉~”

言謹聳聳肩，不置可否。

“對了，上次調研的事兒還沒謝你，多虧你幫忙，領導誇我的報告數據紮實、觀點深刻，最後都被推薦上内刊了~”陳曼換了個話題道。

“有用就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内言謹是不吝啬給人幫助的。

說了一會兒後兩人沒再繼續閑扯，趕在宴席結束之前回了前院。

杯空箸停，月亮爬上夜空，衆人盡歡而散，言謹陪着陳平站在門口揮手再見。

“我們也走吧~”陳平牽起言謹的手從側門穿過回了内院。

夜風微溫，陳平沒有睡意，于是轉頭對言謹說道：“時間還早，陪我在外面坐坐吧。”

“好。”言謹點頭答應，她也不想這會兒就和陳平分開。

兩人隔着石桌坐下，言謹身上搭着陳平拿給她的薄毯，桌上放着她剛泡的溫茶。

陳平擡頭望着天上孤懸的月亮，半晌後開口問言謹道：“你想象過死亡嗎？”

“嗯，小的時候想過，那會兒電視上放的一些武俠劇裡會有假死的劇情，我就老擔心要是自己也那樣。看着斷氣了可其實并沒死，但别人以為我真死了就直接把我埋了怎麼辦~”言謹

“現在呢？現在還怕嗎？”陳平

“現在？不怕了。死亡隻有過程吓人，等人真的死了，那一定是比活着的時候輕松的。”言謹

“你不怕自己的死亡，那别人呢，别人的死亡會讓你覺得恐懼嗎？”陳平

言謹知道陳平說的别人并不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而是那些組成自我世界的鮮活生命。

“我會痛苦，但我不會害怕。死亡是由上帝做主的，求饒改變不來了牠的意志。”言謹

陳平笑了，他知道對于生命言謹一直要比自己更無畏。

“陳平~”言謹叫着他的名字，轉過身伸出自己的手。

陳平握住，“嗯~”

“今天的月亮好圓啊~”言謹看着他笑着說道：

“嗯，也沒有烏雲。”陳平回頭看了眼天空，同樣笑着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