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元韬倒在裴漾的懷裡，暈了過去。

蘇梅踩着她那雙黑色漆皮高跟鞋緩步走來，裴漾瞪着她，蘇梅看向陸東，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彭靖陽冷哼，“導演。我們走。”

淩煦安慰裴漾：“你别擔心，我叫了救護車。”

“謝謝你。”

淩煦看着蘇梅：“自己家的狗沒看好，放出來咬人就是你的不對了。管好自己家的狗。”

醫生趕快對賀元韬進行全身檢查，他向裴漾說明情況。賀元韬沒有傷到骨頭，隻是嗆了水和遭受惡意的毆打，意識暫時受到沖擊，才會暈倒。

裴漾松了一口氣，他癱軟在地，一隻手僅剩的力氣扶牆，醫生攙起他坐在座位上，裴漾手微微蜷縮成拳頭，自己真的是掃把星，誰靠近誰倒黴。

“漾漾。”鄧小鷗換下戲服，趕過來醫院，陪在裴漾身邊：“沒事了，别害怕。”

裴漾抱着鄧小鷗：“姐，我怎麼這麼倒黴。我不配得到幸福，我不配開啟新生活嗎？”

“這件事不是你的問題，是陸東。”

“陸東故意的讓賀元韬去給他作陪，為了羞辱他，為了報複我。”裴漾的脖子紅了一個度，聲音也越來越高。

鄧小鷗：“這個男人小心眼，如果不是我得到機會離開一會兒，估計今天的事就會被他封口了。”

“但是，”鄧小鷗笑：“陸東以後的路也會難走了。”

裴漾不想再聽到陸東的消息，但是他打傷了賀元韬，裴漾希望陸東生不如死。

“姐，為什麼？”

“因為彭靖陽。”鄧小鷗說：“彭靖陽雖然是富家公子，後來自己打拼闖出名堂，他可最讨厭仗勢欺人的垃圾，遇上他，算是陸東倒黴。”

裴漾不想再問下去，他隻想等賀元韬醒過來。

鄧小鷗給他買了面包和酸奶：“漾漾，你喜歡他。”

裴漾眼眶濕潤，思索良久，他想起腹黑好色卻又溫柔細膩的模樣，眼淚砸到手背，緩緩開口：“誰會不喜歡賀元韬呢？”

他的意思是，他的心再僞裝堅強，也拒絕不了富有鮮活生命力的賀元韬。

“你其實動搖了吧，你想喜歡，但是你害怕。”

裴漾點頭：“姐，你看到了，今天賀元韬會受傷，從本質上來說，和我脫不了關系。而且我真的和他戀愛，他未來的路會受蘇梅和陸東的狹制，或許出不了頭。”

“其實今天的事，就算你和陸東沒有那層關系，還是會發生。”鄧小鷗複述她在片場觀察到的賀元韬的演技：“賀元韬很有天賦，他演戲很有技巧，這樣的人會讓陸東自卑，陸東還是會打壓他。”

“賀元韬他真的是很熱愛演戲。”

“但，他的熱愛不僅僅隻有演戲，還有你啊。”

“姐....”

鄧小鷗說：“漾漾，不要把不幸都歸結在自己身上，讓自己活得輕松點。”

裴漾木然點頭。

他一直都讓自己活得很緊繃。他自小因為沒有父母，所以很怕惹姥姥姥爺生氣。他從來都不像其他的小朋友牽着他們的手，也不會要東要西。哪怕是一根一塊錢的綠豆雪糕，他也從來不會主動要，都是他們試探性地詢問，他才會說隻吃一根。裴漾每次都是吃半根放到冷藏櫃裡，第二天再吃完。

後來他又害怕姥姥姥爺陪他熬夜寫作業，他不敢玩樂，上課認真聽講，課間休息的時候寫完作業，晚飯後在葡萄藤下背課文背單詞，從小學到高三，他時刻不敢松懈。

直到上了大學，他學了自己最喜歡的表演，他好像對未來有了期待。可是後來他才發現自己無法融入這裡的生活，他疲于應對複雜的人際關系，難以應付越來越難的理論專業課，他發現自己或許根本不喜歡做演員，但他礙于姥姥姥爺，繼續讀到了大三，後來和陸東戀愛分手受傷，他才才徹底地退了學，去做了網紅。

姥姥姥爺一直都不知道裴漾退學的事情，他撒謊自己已經畢業，一邊拍視頻一邊讀書，讓他們放心。

裴漾從小察言觀色，姥姥姥爺的一個表情微變都會讓他浮想聯翩，回想自己那裡做得不夠好，經常反省他們生氣有沒有自己的原因。在學校裡他假裝和同學玩鬧，假裝交了很多好朋友，假裝自己是一個有愛的人，其實在每個輾轉反側的淩晨，窩在狹窄木闆床裡的自己可以聽到靈魂的叫嚣和内心的反抗。

他活得不像人，他隻是假裝在活得像人。

賀元韬不同，他有自己的夢想，有自己的主見，有擔當，他敢想敢拼，耿直溫柔，老師同學都喜歡他這樣陽光開朗的男孩子。賀元韬又是那種會拼命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的人。對裴漾來說，賀元韬像是外星人。

他意外闖進他的生命，讓自己看到人應該怎樣活。

賀元韬是天外來星，他穿透大氣層，滾成一顆被烈焰包裹的火球，擊碎了囚于冰川的裴漾。

裴漾守在賀元韬身邊，歎氣：“賀元韬，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悲哀，你還願意繼續嗎？”

所幸，賀元韬良好的身體素質讓他在第二天早上就醒了過來。

裴漾一夜沒睡，整個人略顯滄桑，他鮮少地情緒激動：“你醒了。”

賀元韬撫摸裴漾的臉，他聲音虛弱，但還不忘逗裴漾開心：“你是不是很慶幸我沒死，不然你就守寡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耍嘴皮子。”

“那孫子故意針對我，用戲來威脅我，不然就我的力氣，能把他直接踹進ICU。”“結果你自己先進來了。”“我可不想因為他毀了我的形象，我和他不一樣。”

裴漾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不提他，你沒事我就很開心了。”“你一晚沒睡嗎？”“怎麼？嫌我醜了。”

賀元韬搖頭：“不是嫌棄你醜，是開心你在陪我。”

“醫生說沒有傷到骨頭，臉上也不會留疤。”

“那我要是斷手斷腳，臉上落疤，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賀元韬失落。

裴漾真是搞不懂這小孩兒的腦回路，他摩挲着賀元韬的手：“你要真那樣，還正符合我的審美。我願意伺候你一輩子。”

“那我趕緊斷個手腳，再在臉上劃個口子。”

“受傷了，就别貧嘴了，好好休息，要喝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