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小時後，白塔廢墟，第七層。

某間小酒館的門上風鈴叮鈴作響，很快伴随木門的關閉而一起靜止。

“大忙人，總算是來了。”全逸天調侃一句，對剛進門的安惜年舉杯示意。

酒館内部燈光朦胧，如同覆蓋一層氤氲的暖意。

安惜年笑笑，來到朋友們身邊，拉開椅子從側跨步入座。

埃莉諾往安惜年身後探頭：“白億呢？”

安惜年打了個“稍後會來”的手勢，擡眸對上不遠處吧台後老闆的目光，小幅度颔首。

老闆心領神會，彎腰拿出兩隻木桶杯開始接酒。

“他确實該忙一忙。”海頓面前擺着一隻透亮的高腳杯，裡面裝着色調精緻的雞尾酒。

她用指尖摩挲着杯沿，撇嘴繼續道：“畢竟當時是你通過基站标記了怪談直播的九成觀衆，而他隻是站在遠處幹看。”

房蕾不贊同地敲擊桌面：“白億在這次戰鬥中的作用不可替代。如果非要這樣算的話，我們才更是不應該在白日時段，在這裡悠閑喝酒。”

海頓啞口無言，臉色瞬間漲得通紅。

兩秒之後，她終于想好要說些什麼。剛要開口，她的雙唇之間忽然被杯沿堵滿。

全逸天擡着高腳酒杯，歎氣：“喝吧，多喝點。”

海頓惺惺用雙手捧住，不斷地小口抿起來。

安惜年眉眼含笑，接過老闆遞來的兩杯麥酒，順手放在桌上，暫時沒有要喝的意思。

伊蒙喝酒上頭，雙頰酡紅地湊到安惜年耳邊，音量卻比平時更大些：“我也可以做！”

見安惜年轉頭把視線落到自己身上，伊蒙更來勁，解釋道：“那隻貓能做的工作，我也可以！惜年，我也可以幫你——”

叮鈴。

話到一半，在門上風鈴響起的下一瞬，一陣微風拂過，伊蒙的嘴忽然被人捂住。

沒說完的話盡數被堵回喉嚨。

那人直接用腳抵住伊蒙身下的椅子腿，把伊蒙連人帶座一起挪開，自己搬了張椅子坐到安惜年旁邊的位置。

他拿過桌上的木桶杯，一口灌下去大半，放下後擡起手背擦嘴。

而後，他才看向伊蒙。不言不語，視線居高臨下地在伊蒙身上各處掃視一遍，最後輕蔑一笑。

伊蒙瞬間冒出火焰尾巴，騰的一下站起，椅腿和木質地闆摩擦出刺耳的聲響：“臭貓你什麼意思！”

白億氣定神閑地往椅背一靠，依舊不講話。

伊蒙嘴邊肌肉皺起，對白億露出尖齒。

埃莉諾見狀猶豫片刻，而後搬着自己屁股下面的椅子，往遠離伊蒙的方向挪出十幾厘米。

伊蒙頓時收起兇狠的表情，呆滞地望向自己的搭檔。

安惜年笑得向前彎腰，再直起身時，順手撚走白億發梢沾上的塵絮。

一直沒有說話的柳夢夏，從白億進門開始，眼睛就始終黏在他身上。

此時得了空，柳夢夏終于問出自己期待答案已久的問題：“那些已經被标記的觀衆，有辦法處理嗎？”

聽到提問，安惜年與白億互相交換眼神。

安惜年已經得到了人魚系統的權限與能力，現在盡管是肉身，但實際算得上是大半個系統。

因此她完全可以動用人魚系統的功能，像真實講話發聲一樣，把自己腦海所想以語音表達出來。

她甚至學會了借人魚系統的力量，讓朋友們從此都能聽懂彼此的語言。

但她仍然按照以往的習慣，委托白億作為他們兩人之中的發言人。

說正事時，白億下意識挺直背，對柳夢夏點頭：“有。”

他說明起來：“我已經協助系統做好了信息整理和分類，現在他們已經帶着那些觀衆的信息回到總部，預備進行下一步處理了。”

“總部會擴大由攻略者協會第二任會長，也就是系統R1，曾經建立的專案組。之後會投入更多的力量去排查處理沒能被标記成功的觀衆，也會持續監控，不讓……”

白億停頓片刻，清嗓一下，語氣故作輕松：“不讓第二個直播系統和白塔出現。”

聞言，柳夢夏緊繃的肩放松卸力，腦袋也跟着低下。

她的聲音發悶：“……太好了。”

朋友們安靜地注視着她。

半晌，柳夢夏的脊背和肩膀輕顫起來，不住叨念：“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安惜年抿緊唇角，掩飾地舉起酒杯猛灌一口。

伴随柳夢夏的呢喃，安惜年的眼前出現許多已經不會再見到的同伴的面容。

桌上沉默下來。

面積不算大的桌面正中，摞着兩掌高的手寫資料。最上面一頁，是由R親手寫下的封皮：

第六百二十七版攻略者送歸計劃。

幾百種通往未來的分支預案被記錄在上面，完好保存在R制造的一片完全避開白塔和直播系統偵查的空間裡，直到半小時前，才被柳夢夏從那裡取出。

計劃的制定花費了攻略者協會百年千年的時間，跨越了多個本不可交疊的空間。

而真正實施是從兩個半月前開始。

從R對安惜年攤牌，能檢測到人魚系統的存在起，第一顆齒輪就已經卡位。

安惜年的身體能力不會輕易經過訓練而改變，并且她本身的戰鬥經驗也足夠豐富。

訓練隻是幌子。安惜年那段時間以來，每天都在秘密讓人魚系統與R接通，用二者的算力共同進行計劃推演，并學習使用柳夢夏幾人即将制造完成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