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置信。
為什麼?
我們不是珍貴的實驗室資産嗎?
除了布倫納博士作為「爸爸」可以懲罰我們,其他人不可以這麼做。
難道卡莉身體不舒服,是一直在遭受這樣的痛苦嗎?
可她從來沒有表露出半分讓我知道。
我的心情突然有點憂郁,很想見那個叫雷什麼的電療師一面,也許還想悄悄拜訪他一下。
“你被爸爸騙了!”卡莉有些激動的說。
“你知道我一直在做什麼實驗嗎?!”
“爸爸讓我給反抗的實驗體洗腦…精神控制他們。如果我不這麼做,他就會讓那個電療師…懲罰我!”
我一時被震住了。
卡莉沉默了一會,起伏的情緒也平靜下來,她冷冷的嘲諷道,“我的能力才不是你想的那樣……它很差勁對吧?”
我下意識握住卡莉的手,快速否認,“不,我知道你是被迫的。”
這不是卡莉的本意。
制造幻覺的超能力這麼棒,一定是布倫納博士的錯,他錯用了卡莉的力量。這原本是一份能帶來快樂的力量,卻被布倫納博士用來給所有人帶來痛苦。
但顯然我并沒有安慰到卡莉。
“我并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她擡頭直視我,距離近到我能看到她的黑眼睛因為點燃了憤怒和仇恨而亮的驚人。
“我恨「爸爸」,他把我從媽媽身邊帶走,他綁架了我。我也恨這裡,所有的一切。我不想給别人洗腦,也不想被電,我知道家是什麼樣子,這裡并不是我真正的家。”
她一字一句的強調,“這裡也不是你的家,007。”
我有點愣神,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家」,布倫納博士稱實驗室是我們的家,保護我們的避風港。
從我有意識起,我就生活在這裡。原本我該理所當然的适應這個家,不知道為什麼,在我的記憶混亂後,它變得愈發異常。
那些異常,讓我心生更多疑惑,且愈發心情憂郁。
為什麼「家」這個原本令人安心的地方,卻有無數的警衛和訓練員看守我們。
為什麼我本該瘋狂的玩耍,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的年紀要被人限制着,在固定的時間活動,吃着以g為單位的營養餐點。
為什麼我要抽那麼多的血,做那麼多的實驗。
……
沒有哪個「家」會有十幾個兄弟姐妹,手上紋着編号,穿着病号服被關在這裡不停的訓練和做實驗。
也許這就是超能力者的家,風格獨特,讓每個人看起來都像病人,得了不同的病症,必須讓「爸爸」治好我們。
也許…我是真的生病了,滿腦子異常的想法。
卡莉也生病了。
現在看起來我們兩個的病症一模一樣,還尤其嚴重,就算是布倫納博士也無法治好我們。
“這個家是不正常的,我被關在這裡也是不正常的,我知道。”我低聲說。
仿佛兩個重症患者接上同頻率的信号,卡莉捏緊了我的手,發出邀請∶
“…和我一起逃出去,007。”
我沒有說話,内心猶豫不決。
布倫納博士不讓我們出去,說外面很危險。
可我病的太厲害了,總想往反方向走,外面的世界就像一個他不讓我拆開的盒子。
它放在那裡,封條都撕了一半,翹起的一角還微微晃蕩着,讓我無法按住這隻蠢蠢欲動的手和想要上前痛快撕開它的沖動。
但我必須要很有耐心,本該等到16歲才會選擇伸出那隻手。
那時候我的能力更強,像002那麼強,還能跑的更快。即使爸爸依舊不讓我出去,我也能以所有人都無法反應的速度唰的撕開封條揚長而去,徒留他們呆愣原地。
這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現在選擇逃出去……如果失敗了,除了提前暴露自己引起爸爸的警惕,讓他把盒子藏得更加嚴實,派更多的人看守它,我預見不到任何好處。
這樣得不償失。
可是這片星空……
我的目光從遠處奇幻熱鬧的慶典上移至頭頂的燦爛星空。
想到它是真實存在的,内心便湧出無限的渴望,它催促我去看看,就一眼也行。
就像露了一道縫隙的盒子,撕了一半的封條……它勾動我對盒子裡的世界無限遐思,讓我無法克制自己的大腦不去想它。
一時間我在極度理性和極度感性中無限拉扯,一邊在勸我冷靜理智别沖動選擇最優解,另一邊頭腦發熱心潮澎湃唆使我聽從内心的呼喚,答應卡莉的組隊邀請。
思緒紛亂的就像自己被劈成了兩半。
……
半晌,久到卡莉快要放棄了,我用力回握住她的手。
用盡我全身的莽撞和沖動。
“造夢師怎麼能缺少建造師,我們不都是結伴旅行的嗎?”我小聲說。
世上不存在萬無一失的最優解。
如果錯過卡莉的邀請……我想往後隐忍的每一個夜晚,一定都會為自己今天的冷靜而遺憾不已,輾轉反側在被子裡咬着枕頭一角默默流淚。
這可不行。
為了驗證頭頂這片星空它的真實性,我有必要去親自看看。
我和卡莉對視了一眼。
似乎很久又似乎隻是短暫相觸,仿佛達成某種默契般不再提起逃跑這個危險的話題,繼續手握着手沉浸在奇幻動物的熱鬧慶典中。
現在,實驗室的秘密又多了一個。
它毫不起眼,悄無聲息的潛伏在星輝的陰影裡,隻有我和卡莉知道。
原來共享秘密是如此愉悅的事情。
至于我知道的一些秘密……嗯,雖然有點愧疚,但這個秘密我自己也還沒弄清楚呢。
那就像一塊未拼完整的拼圖,等我湊齊了所有碎片,再說給卡莉聽吧。
看着水母飄灑的螢光蜿蜒遠去,我暗自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