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第二天,紀友之遲到了。
責編仿佛抓住了小辮子般,以他誤工及态度不端為由,要他在日落之前趕出平日兩倍的工作。
這天下班時,又隻剩他一人。
他走出報社的時候,門口蹿出來個面生的人。
“紀先生,我家主人讓我務必交給你。”那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
“你家主人是?”紀友之有些猶疑。
“哦哦,瞧我糊塗了。我是童家來的,今天小姐本是要親自來的,但家中突然有客到訪,就派我來送信。小姐還交代我告訴先生:機會難逢,切勿失約。”來人匆匆地說着,一邊回頭看向後面。
紀友之接過信,道:“請幫我回複你家小姐:多謝。”
那人點點頭,連連答應,而後就匆匆轉身離去了。
紀友之迫不及待地拆開信,上面卻隻有一個地址和日期,其餘再無。
他突然想起,在年若青家那日……
時間定在周一,恰逢餐館人少,而報社事少的日子。紀友之借家中有事為由,向責編告了個假。他本以為要稍加描述,再扯個不容拒絕的場景為借口,但責編應允得很幹脆。
紀友之按約來到信上的地址,古色古香的屋檐下懸着兩個紅燈籠,門下兩座石獅和青磚砌成的圍牆,他莫名的覺得有些眼熟。
就當他努力回想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這院子時,身後車輪摩擦青石闆路的聲音傳來。紀友之轉身一看,黑色的轎車上邁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混蛋!你這麼心急的嗎?離約好的時間還有一小時,你竟然比我們先到!”童無慮大步跨過來,嘴角微微勾起。
紀友之哭笑不得,她給的地址看起來像什麼深山老林,他怕找不到路提前了些,到了她嘴裡,竟然是自己急不可耐了。不過,要說急,他一想到某人也會來,心就忍不住突突起來。
“炮仗,過來幫忙。”後備箱處有個人在招手。
紀友之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但世間再無第二個人叫他炮仗。他沖到龔仁身邊,擡出幾塊紋路清晰還泛着淡香的木塊,他雖然對木頭不太了解,但瞧着也能感覺出是好東西。
“大手筆啊八哥。你怎麼今天也會來?不是說估摸着十天半月不得見了嗎?”紀友之沒想到能見到龔仁,喜悅又多了幾分。
“以前别人送的,擱在倉庫裡也是落灰,不如拿來物盡其用。至于我怎麼會來……這是我家!童小姐讓我幫忙尋一處安靜别緻的去處,我想來想去哪兒也不如這裡。再者我好久沒過來,這不是來給院子沾沾人氣嘛。”龔仁望向童無慮,眼中道不明的情緒一閃而過。
紀友之捕捉到了,但他并不清楚童無慮是否知道龔仁即将訂婚的事,也不明白龔仁此刻所想。眼下,他隻得走一步看一步。
龔仁招呼司機将木塊和工具一應搬到院裡,紀友之擡着兩個木塊跟着,繞過曲折的小橋和假山,他忽然記起,龔仁曾經帶他來過這個院子,那時并未裝潢妥當,橋下還沒有水流,此時,那些拐角處、植被裡悄然多了些石景,不喧兵奪主,但有一種轉角不經意瞥見的趣味。
那個女建築師,果然有點東西。
紀友之順路欣賞着院子裡的風景,跟上次他來的時候相比,已然多了不少的景緻,無論是小橋流水,還是葉下石景,亦或是遠山涼亭,都能看出精心為之,但卻都帶着幾分灑脫不羁之感,各個景緻之間互相融合,與遠郊高山和天地融為一體,乍一看甚至有一種脫離世外的秘境之感,若他不知道是院子主人是龔仁,恐怕要覺得是哪位世外高人的隐居之所了。
那日,他們二人寥寥數語,那女建築師就能理解如此到位,甚至比他想象的還要優越上幾分,紀友之心底忍不住再次稱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