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兄可是不舒服,我瞧你臉色有些難看。”洪駿卓問。
“沒事,我就是吃飽了發呆。”在擡起頭時,紀友之眼裡已經恢複了溫和。
“那就好,我還怕你不舒服。你剛回來,還沒好好逛過吧,一會兒去黃浦江邊走走?”洪駿卓問。
紀友之點頭。
在二人離開前,他本來是打算借口說要去洗手間,跑去後廚偷看一眼的,對飯菜是不是出自她手,他很是好奇。但他又怕萬一被發現,與她四目相對,他會手足無措,他不喜歡身體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思量再三,他還是覺得不該這麼去見她,至少不能以偷窺的方式,她一定會嘲笑他的。
兩個人到了黃浦江邊,雖是夏日,到了夜裡也有些微涼。紀友之的手插在褲兜裡,漫不經心地走着,眼神環視着高樓。跟他出國的時候相比,确有許多變化。高樓多了,人多了,江邊燈火都璀璨了不少。他預感在不久的将來,會有更多高樓林立。
江邊站着吹風的人,有西裝革履的,也有布衣麻衫的,還有許多時髦的小姐,踩着高跟鞋,頭發也燙的卷卷的。
紀友之想起他回紀家那天看到的女人,也是穿着裙裝,她倒是很跟得上潮流。隻不過她不燙卷發,倒顯得更溫婉了些。
“紀兄,上海是不是看着大有不同了。”洪駿卓突然停下腳步,雙手扶着江邊的護欄,眺望遠處。
黑夜本該寂靜幽暗,眼前卻燈火璀璨,車水馬龍。
紀友之也跟着停下來,他盯着繁華的街道,還有江對岸的燈火,心下也有些感慨,“是啊,好像滄海桑田,物非人非了。”
“我不是跟你并肩而立嗎?”洪駿卓笑道。
“人海茫茫,相識已是不易,何況我與洪兄投契,掐指一算,也認識許多年了。”紀友之也笑了,難得的開懷大笑,他們二人一同在海外漂泊,回來還能相聚,不可謂不是緣分。
“是啊,許多年了。偌大的上海灘肯定能讓我們實現抱負,幹出一番事業!紀兄,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一如既往地支持你!”此刻的洪駿卓意氣風發,好像渾身都發着光。
紀友之點頭,笑道:“也許,我很快就能知道了。”
“夜深了,我們回吧,下次再叙。你的事,我會幫你留意的。”洪駿卓道。
紀友之回了龔家别墅,龔仁卻沒在家,下人說龔仁留了口信,說他出去潇灑了,讓紀友之自己在家随意就行。
與洪駿卓約了頓飯,心裡的事有了眉目,心情也不再飄忽不定,這一晚,紀友之終于睡了個踏實覺。
睡醒以後,他想起來,今天是紀宗之說的最後期限,他決定自己出去走走。昨晚看的是夜景,白天的上海他也要看看。稍微收拾打整了下,紀友之就出門了。他走了許多地方,累了就坐在咖啡館停下來,看窗外的人來人往。如此一來,不到三點,他已經喝了三杯咖啡了。
他漫無目的地走着,偶爾坐在樹下看風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他熟悉的學堂,是他和龔仁小時候上學的地方。紀友之停下腳步,站在巷子裡眺望,裡面似乎有朗朗讀書聲傳來。
一眨眼,都這麼久了。
當年龔仁不愛學習,還拉着他逃課去打球,什麼離譜的事,比如當着先生撕書的事龔仁也幹過。後來傳到龔父耳朵裡,自此龔家的司機就再也沒閑過,不到放學早早就守在門口,專門堵龔仁。他得了個便宜,每次都被龔家的車順回家,那時候的紀家失勢,生意一落千丈,大哥當時沒告訴他,他依舊跟着龔仁鬼混,直到聽到大嫂無意中談起家事,又逢祖母重病纏身,他才洗心革面,埋頭讀書。
這一切,就像夢一場。他仿佛還看見場上揮灑汗水的打球少年。沒一會兒,樓裡就沖出些拎着手提包出來的學生。紀友之失笑,他的學生時代已經過去了。
他站在巷子裡,突然聽到某個男人溫潤的聲音,洋着喜悅地說,“若青,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