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哥兒揉着自己被拽疼的肩膀,隻敢用眼睛狠狠瞪着葉溪,不敢再說話。
葉溪這才将背篼重新背上肩頭,在衆人的視線中緩緩走了。
到家的時候,劉秀鳳去村口磨坊裡磨面了,葉溪用食盆将雞鴨的吃食都拌了,又去菜園子裡摘了幾根黃瓜,準備拾掇晚飯了。
黃昏将近,橘紅色的晚霞下,田裡耕作的人們漸漸散去,一縷縷炊煙從煙囪裡飄出,随着風散到了半山腰上,吃草的水牛凫完了水甩着尾巴走在田間。
等葉溪将晚飯做好,在院兒裡擺上碗筷的時候,劉秀鳳先回來了,她提着一袋子荞麥面粉,雖說這幾年賦稅少了,莊戶人家的日子也好起來了,但終究不能一直吃白面稻米,得摻着些粗糧吃,存下些糧食在倉裡,以防來年大旱大澇或者是收成不好的荒年。
“今兒晚吃什麼?”劉秀鳳将面袋子擱回竈房的陶缸子後,在水井邊上洗手問道。
葉溪用簸箕端了一筐子紅薯土豆出來,“吃蒸幹糧,配着幹炒辣椒和土豆絲吃。”
劉秀鳳點了點頭,“行,這飯頂飽的。”
話音剛落,葉阿爹和大哥就挑着篾兜回來了,一大早裝出去的幾筐牲畜糞便都已經散到田裡去了,兩人身上的味兒重,于是先去了水井邊上。
葉溪搖着橹杆從井裡打了一桶水上來,井水冰涼,葉阿爹和大哥葉山就着井水就囫囵的擦洗了下身子,才感覺消了一些暑熱。
葉阿爹邊擦洗邊随口說道:“還記得半山腰的那間破房子嗎?”
劉秀鳳坐在院兒裡的矮凳子上撮着麻線,“以前那個劉瞎子的屋子?”
葉阿爹嗯了一聲,用布巾抹着脖子:“瞧着像是有人住進去了。”
葉溪坐在井口邊看着自家阿爹,問道:“那屋子許久沒人住了,前些日子我挖野菜的時候遠遠路過,瞧着院子裡的野草都長的比人高了,看着可滲人了,我隻敢繞着過。”
葉山笑自家弟弟道:“溪哥兒還是這般膽子小,不過劉瞎子的那屋子當初修的倒是紮實,用的木料磚頭都是好的,風吹日曬的都還牢靠的很。”
劉秀鳳撮好了一條麻繩,追問道:“劉瞎子無兒無女的,他死了屋子就空下來了,有人住進去也好,省的白瞎了一間那麼好的屋子。”
葉阿爹搖了搖頭:“住進去的是個外鄉人。”
劉秀鳳看他:“外鄉的?”
“今兒在地裡聽隔壁王二家的說,是個五大三粗的魁梧漢子,身形高大,操着一口外北府那邊的口音。”
劉秀鳳呀了一聲,“咱山秀村好些年沒來外鄉的了,别是以前做什麼身家不幹淨的吧。”
葉阿爹:“不好說,看着就壯實,是個能幹仗做亂的好手,他找到村長說要買下劉瞎子的屋子,村長一開始是不答應的,怕擾了咱山秀村的安甯,可那人拿了身契官書出來,是個平頭良民,加上他出的價錢也合适,村長就應了下來,橫豎他住在半山腰,離村子遠,也不大礙事的。”
葉山擦幹淨了身子,坐到小方桌前,拿起土豆一口咬了大半,糯黃的芯子露了出來,“别說,我遠遠兒瞅了一眼,嘿,竟長的比我還高些,臉上的胡子許久沒刮,看上去還挺像胡蠻子的。”
葉溪一聽吸了口氣,有些發怵。
自家哥哥口中的胡蠻子是十幾年前作亂的蠻夷人,各個長的似魔頭般高大,留着滿臉的胡須,聽說專擄好看的姑娘和小哥兒回去,背地裡還要吃人呢,他是沒見過的,可村裡不少老人是見過的,一提起胡蠻子就都吓的臉色青白,這麼些年過去了想起來也是心驚膽戰,葉溪在賣貨郎那裡見過畫本子,上面的胡蠻子青面獠牙,手裡提着一個瘦弱的人就要往嘴裡塞,可吓人了。
劉秀鳳聽自家兒子這麼一說也有點吓人,哦彌陀佛了兩聲,順帶叮囑自家小哥兒葉溪:“以後你可繞着那裡走,莫要湊過去。”
葉溪連連點頭,他才不要往胡蠻子那裡湊呢,“知道了阿娘,我以後避着些。”